夏夕開始一驚,忽然笑了起來。
“佟掌櫃別笑話啊,我這丫頭這陣子總是這麼瘋瘋癲癲的。”男人的聲音,是父親。
“我乖乖的你就不賣我了?少特麼給自己找借口。家裏精窮,日子過不下去,你還有理了?我到你們家什麼時候吃飽過?堂堂富二代整天給你幹活我容易嗎大冷天?居然想賣我,報警抓你這個人販子去做牢。”
夏夕又笑。童音很稚嫩,居然挺潑辣。
“我說甄三,你這丫頭這麼潑辣,你可好好勸勸,省得將來挨揍。我那裏管事的脾氣都不善。”
這時候透過人群縫隙,夏夕看見了那兩個穿著棉袍的男人,對麵站著的小女孩,不會梳頭,頭發亂七八糟在頭上擰了個髻子,用一根木頭釵子固定。身上一件半舊的棉襖上還有補丁,棉褲棉鞋也是縫補過的,新年裏尚且這麼打扮,可見家境極為窘迫。小姑娘一雙明亮伶俐的大眼最是引人注目,此外大嘴巴,朝天鼻,看上去竟挺醜。
“佟掌櫃您包涵。小戶人家閨女,也是寵著長大的,不懂事。我也是想給閨女找個吃飯的地兒,實在養不起了。”
“啊呸,說得好聽。為我找吃飯的地兒?這麼大冷天賣我去給人洗衣服,我寧可餓著。也不打聽打聽,我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洗過。”
那個買家似乎很不樂意,“這丫頭不說七歲了嗎,沒洗過衣服?那我買回去白費米飯嗎?”
“那你趕緊走,少在這裏廢話。我不稀罕你家的米飯,也不去給你們家洗衣服。”
那位父親忽然發怒了,“丫頭,你再胡鬧我揍你啊。”
“揍我我也不去那什麼春宵閣,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說是讓我洗衣服,你也信?說不定是想買我回去接客哪。”
周圍人哄堂大笑。她小身板瘦拎拎的還沒長齊,正換牙說話漏風,憊懶邋遢,臉蛋小小的頗為醜陋,居然擔的這個心。連想買她的那個男人都笑了。
“你還懂這些?”
“別把人都當傻子騙,你那春宵閣我堅決不去。”
“我無所謂。哪買不來一個粗使丫頭?隻要你爹肯,你就跟他回家去。”
女孩的父親對女孩說,“丫頭,咱家的情況你知道,你娘病了幾天了,家裏連一點錢都沒了,你留在家裏,飯都快吃不上了。賣你想換點銀錢不假,也是給你找條活路啊。”
小丫頭想了想,“春宵閣不去,別處可以商量。你得給我找個好人家。”
他爹見話風有所鬆動,很高興,“那行,爹帶你到別處問問,看還有誰家要買丫頭。”
眼看父女倆就要離開,夏夕趕忙搭腔,“等等,你這丫頭要賣啊,多少錢呢?”
那位父親連忙迎上兩步,謙卑地說,“佟掌櫃還在當麵,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剛說的,8吊銅錢。或者8兩銀子。”
奶媽朱嬤嬤忽然擋在身前,“奶奶,咱家丫頭那麼多,您又不短人使喚。這街上不知根不知底的丫頭可不能買。”
夏夕說,“我知道了,我就是問問。”
小丫頭機靈地湊到跟前,“姐姐你好漂亮。一看心眼就特別好,我又不貴,你買了我吧。”
夏夕笑笑,把她帶到路邊,離開別人遠一點,“我問你句話,你是哪來的富二代?”
小姑娘一臉警惕。
“別怕,說不定我們是一處來的。告訴我,你哪年生的?”
“95年12月,廣州。”
“怎麼到這裏的?”
“氣死人了,看流星雨看的。”
夏夕吃了一驚,“在霧靈山嗎?”
“對啊。”
“2013年9月3號?”
“對對對,你也是嗎?”
夏夕微微點頭。掃到她的那顆星星居然也掃走了她。
小姑娘大喜,揚著小小的一張醜臉,說“姐姐你買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