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來,戰爭發展得更不受地形束縛了,對於真正想通過戰鬥決定勝負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可以阻礙他找到敵人和進攻敵人。如果他不這樣做,就不能認為他是想進行戰鬥的。因此,向敵人挑戰而敵人沒有應戰這種說法,在今天無非是表明他認為戰鬥的時機不十分有利。這就等於承認這種說法不恰當,證明他隻不過是想借此掩飾一下而已。

當然,即使在今天,雖然防禦者已經不可能拒絕戰鬥了,但是,他隻要放棄陣地從而放棄防守陣地的任務,仍然可以避免戰鬥。這樣,進攻者取得的成果就是半個勝利,隻能承認他暫時占了優勢。

因此,現在再也不能用向對方挑戰但對方沒有應戰這種口頭上的勝利來掩飾進攻者本應前進但卻停滯不前的狀態了。隻要防禦者沒有退卻,就說明他希望會戰,在他沒有受到攻擊時,也可以說他是在挑戰。

從另一方麵看,在現代,凡是希望和能夠逃避戰鬥的人,是不會被迫進行戰鬥的。然而進攻者往往不滿足於從敵人逃避中得到的利益,而迫切要求獲得一次真正的勝利,因此他有時就會通過特別巧妙的辦法去尋找和運用為數不多的、但是可能的手段,迫使這樣的敵人也進行戰鬥。

要做到這一點,最主要的手段有兩種:第一種是包圍,使敵人不能退卻,或者退卻十分困難,因而寧願接受戰鬥;第二種是奇襲。第二種手段在以前各種運動都不方便的時代是適用的,但是現在已經很不起作用了。現代的軍隊具有很大的靈活性和機動性,甚至在敵人的眼前也敢於退卻,隻有極其不利的地形,才會給退卻造成很大的困難。

在這裏,內雷斯海姆會戰69可以看做是一個例子。這次會戰是卡爾大公於1796年8月11日在勞埃阿布山對莫羅發起的,他的目的隻是使自己更容易退卻。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承認,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完全理解這位著名的統帥和著作家當時的想法。

在羅斯巴赫會戰中,如果聯軍的統帥確實沒有進攻腓特烈大帝的意圖,那麼這次會戰就是另一個例子。關於索爾會戰,腓特烈大帝自己說過,他所以接受會戰,是因為他感到在敵人麵前退卻是危險的。同時,腓特烈大帝也還舉出了接受這次會戰的其他理由。

總的說來,除了真正的夜襲以外,上述情形總是少見的。而用包圍的方法迫使敵人接受戰鬥,主要隻能是針對單獨的軍隊,例如在馬克森會戰中對芬克軍就采用了這種方法。

第九章 主力會戰(主力會戰的決戰)

什麼是主力會戰?主力會戰是雙方主力之間的鬥爭,它不是為了一個次要目的而進行的不重要的鬥爭,不是一種一旦發現難以達到目的就可以放棄的純粹的嚐試性活動,而是為了真正的勝利而進行的全力以赴的鬥爭。

在一次主力會戰中,可能有一些次要的目的同主要目的混雜在一起。主力會戰由於產生它的各種情況不同,也可能具有某些特色,因為一次主力會戰也是同更大的整體聯係在一起的,它隻是其中的一部分。然而,因為戰爭的實質是鬥爭,而主力會戰是雙方主力之間的鬥爭,所以,必須永遠把主力會戰看做是戰爭的真正的重心。因此,主力會戰的顯著特點,就在於它的獨立性比任何其他戰鬥都大。

這一點對主力會戰的決戰形式以及主力會戰勝利的效果都有影響,並且決定著戰略理論應該給予主力會戰這一達到目的的手段以什麼樣的評價。因此,我們在這裏把主力會戰作為專門研究的對象,然後再談同它有聯係的特殊目的,因為隻要它是一次名副其實的主力會戰,那些特殊目的不會對它的性質有根本上的改變。

既然主力會戰基本上具有獨立性,它的勝負就必然取決於它本身,隻要還有獲勝的可能,就應該在主力會戰中尋求勝利,除非兵力十分不足,決不應該由於個別原因而放棄主力會戰。

怎樣才能比較明確地判定決定勝利的時刻呢?

如果像現代軍事藝術中的很長一個時期那樣,把軍隊的某種巧妙的隊形和編組看做是軍隊能夠發揮勇敢精神和奪取勝利的主要條件,那麼,這種隊形被破壞的時候就是勝負已定的時刻。隻要一翼被擊潰,就決定了還在戰鬥的其他部分的命運。如果像在另外一個時期那樣,防禦的實質在於軍隊同地形以及地麵的障礙緊密結合,軍隊和陣地仿佛成為一體,那麼,占領了這個陣地的一個主要地點就是決定勝負的時刻。因此人們常說:陣地的製要點丟失了,整個陣地就守不住了,會戰就不能繼續了。在上述兩種情況下,被擊敗的軍隊就像斷了弦的樂器一樣,已經不能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不論是前一種幾何學原理還是後一種地理學原理,都必然使作戰的軍隊像結晶體一樣,無法將現有兵力用到最後一個人。這兩種原理的影響現在已經大大減少,不再起主導作用了。盡管現代軍隊也以一定的隊形進入戰鬥,但隊形不再起決定性作用。盡管現在地形障礙還可以用來加強抵抗力,但已經不再是惟一的靠山了。戰鬥隊形隻是便於使用兵力的一種配置,而會戰過程就是每一方逐漸消耗對方兵力的過程,最後看誰先使對方兵力耗盡。

同其他戰鬥相比較,在主力會戰中定下放棄戰鬥的決心,取決於雙方剩下的預備隊的兵力對比情況,因為隻有預備隊還保留著全部的精神力量,而那些被戰火燃燒得像煤渣一樣的部隊,是無法同它相提並論的。地區的喪失也是衡量精神力量損失的尺度,因此也在我們的考察範圍之內,不過它更多地被看做是損失的標誌,而不是損失本身。因此,尚未投入戰鬥的預備隊的人數始終是雙方統帥最關心的問題。

會戰的發展趨勢在一開始雖然不怎麼明顯,但通常已經確定。甚至在會戰的部署中這種趨勢就已經在很大程度上確定了。一個統帥看不到這種趨勢而在十分不利的條件下開始了會戰,那就說明他缺乏這種認識能力。這種趨勢即使暫時沒有確定,在會戰過程中,均勢自然而然地會緩慢地發生變化,這種變化最初是不明顯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化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而並不像有人根據對戰鬥的不真實的描寫所想象的那樣,是時而這樣時而那樣地變化不定的。

盡管均勢可能在一個長時間內很少受到破壞,或者一方失利後還能恢複均勢,反而使對方失利,但在大多數情況下,戰敗的統帥在退卻以前早就覺察到了這一點。如果有人說,個別情況出乎意外地對整個會戰的進程發生了強大的影響,這多半是戰敗者掩飾自己會戰失利的借口。

在這裏我們隻能求助於那些沒有偏見而又富有經驗的人的判斷,他們一定會同意我們的觀點,並且在沒有親身經曆過戰爭的那部分讀者麵前為我們辯護。如果要論證為什麼會戰過程必然是這樣的,那就會過分地進入這個問題的戰術領域。在這裏我們關心的隻是這個問題的結論。

盡管戰敗的統帥在決定放棄會戰以前,通常早就看到這種不利的結局,但是也有相反的情況,否則我們的論點就會自相矛盾。如果由於會戰已出現失敗的趨勢,就認為這場會戰的敗局已定,那就不會再拿出兵力去扭轉敗局,也就不會在失敗趨勢出現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才開始退卻了。然而也有這樣的情況:一方的失敗趨勢已定,但結果卻是另一方失敗了。這種情況是極其罕見的。可是,時運不佳的統帥總把希望寄托在這種很罕見的情況上,隻要還有一點挽回敗局的可能性,他就必然指望出現這種情況。隻要勇氣和理智不相矛盾,他總是希望通過忍受更大的勞累、發揮剩餘的精神力量,以及通過創造奇跡或者借助幸運的偶然機會扭轉敗局。關於這一點我們還想多說幾句,但在此以前先要說明什麼是均勢變化的征兆。整體戰鬥的結果是由各個部分戰鬥的結果組成的,而各個部分戰鬥的結果則體現在以下三個不同的方麵:

第一,指揮官內心受到的精神影響。如果一個師長看到他的各個營是如何失敗的,這就會對他的行動和報告發生影響,他的報告又將影響到統帥的措施。因此,失利的部分戰鬥,即使看來可以補救,也會造成不良的影響,而由此形成的印象總是很容易地、甚至不可抗拒地湧進統帥的心裏。

第二,我方部隊比對方更快地被消耗。這種消耗在緩慢而有秩序的現代會戰過程中很容易估計出來。

第三,地區的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