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嬰:他的機敏為諸葛亮所佩服(3 / 3)

晏嬰入朝見到楚王,楚王立刻問道:“齊國固無人耶?何為使小人來聘吾國?”這是對晏嬰人格和國格的雙重侮辱,晏嬰回答說:“敝邑出使有常典:賢者奉使賢國;不肖者奉使不肖國。大人則使大國,小人則使小國。臣小人,又最不肖,故以使楚。”晏嬰借口齊國的派使常規,又提出了兩個並列的充分條件假言判斷,其中一個是:如果是小人,那就出使小人國,按照形式邏輯的有關規則,以這種判斷為前提的推理,肯定了前件,就必然要肯定其後件。楚王既然認為晏嬰是小人,那就必然得出楚國為小人國的結論,隻不過晏嬰把這一結論以暗含的形式婉轉地表達了出來,為楚王保全了麵子。充分條件假言推理的另一條規則是否定後件,就必然要否定前件,楚王要否定楚國是小人國,就必然要否認晏嬰為小人。晏嬰在回答中提出的另一個判斷是:如果是大人,那就出使大人國。這一判斷與前一判斷互相並列,形式相同,可以推出同樣的結論。

晏嬰入座不久,有三四名武士縛一囚從殿下穿過,武士告訴楚王,這個囚犯是一名齊國人,犯了盜竊罪。楚王向晏嬰問道:“齊人慣為盜耶?”看來,這是有意安排來侮辱齊國。適逢座間食橘,晏嬰回答說:臣聞枳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枳相變的事實,論證了物性隨水土變化的思想,他將這一思想加以引申,得出了楚國生盜的結論。從形式邏輯的角度講,這是一個類比推理:橘移淮北變為枳。同樣地,齊人至楚變為盜,兩個現象都是水土起了作用。晏嬰的回答使楚王默然無言。

楚王賜給晏嬰一枚合歡橘,晏嬰連皮一齊吃了下去,楚王鼓掌大笑道:“齊人豈未嚐橘耶,何為不剖?”他抓住機會嘲笑晏嬰,晏嬰回答說:“臣聞‘受君賜者,瓜桃不削,橘柑不剖’。今蒙大王之賜,猶吾君也,大王未嚐諭剖,敢不全食?”晏嬰的行為與對答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他不知道橘子的吃法,不好發問,結果帶皮吃下,引起楚王嘲笑,他的回答是對尷尬局麵的機靈應付。另一種可能是,他要故意誘使楚王嘲笑,然後以“橘柑不剖”的禮儀言辭,表明齊人思想觀念的高超,造成楚人傲而不高的印象,使楚王感到自慚。無論屬於哪一種可能,都表明了晏嬰的機敏智慧。

對付楚王的侮辱,晏嬰表現了這樣的特點:他善於提出一種既定的前提,作為自己回答的依據。如物隨水土的思想和受賜全食的思想。在入城一事和回答派使問題上,晏嬰把自己一方的兩種行為和楚國的兩種狀況分別聯係起來,以此為既定前提,供楚王選擇,他抓住楚王要維護國體的思想,逼使楚王放棄對齊方的侮辱。晏嬰的回答還包含了自發的嚴密邏輯。

忠於公室,求“和”不求“同。”

當時齊國和晉、魯等國一樣,私族勢力已開始抬頭,晏嬰在政治立場上是忠於公室的,齊臣崔杼謀殺齊莊公後,群臣皆閉門待信,不敢出麵,晏嬰至莊公屍前放聲大哭,礙於晏嬰賢名,崔杼未助,晏嬰一概拒絕,對使者說:“晏惟君命是從,不敢自私。”(第六十八回)之後他入宮去齊景公身邊,協助製定平亂對策。齊邦三傑死後,他向景公推薦了田穰苴,此人深通兵法,為齊國擊敗晉、燕軍隊,成為一時名將,威震諸侯。

晏嬰反對私族勢力,為國謀籌,忠於公室,但他並不是拘守孝忠於某一君主,而是對國家忠誠。他在與楚士的辯論中清楚地闡述了自己的這一立場,並認為自己是“守大節者,不拘小諒”。這是晏嬰在政治上的靈活變通之處,正因為這一原因,他在齊國曆經幾次政治反複而顯要始終。

晏嬰對某一君主不盲目認同和盡忠,有他認識上的原因。齊國當時有一個名叫梁丘據的大夫,善於逢迎君主,有一次在獵場休息,齊景公對晏嬰說,他與梁丘據的關係和諧,並表示非常滿意,晏嬰不同意地說:您和梁丘據的關係是“同”,而不是“和”,和與同是不一樣的。他以調羹為例說,隻有各種作料相交融,才有味道。同樣,政治上君臣相互間都要互相商討,有所肯定和否定,才能做到政平民和。否則,水和水弄在一起,還有什麼味道呢?

隻撥動一根琴弦,還有什麼曲調呢?像梁丘據那樣,君主說什麼他就說什麼,那就叫“同”而不叫“和”(參見《左傳·昭公二十年》)。晏嬰在這裏把西周末年的史伯關於“和實生物,同則不繼。”

的觀點加以引申發揮,既是對景公錯誤認識的糾正,又是對自己政治原則的剖白。晏嬰曾經拒絕景公為他新納妻妾說:“臣妻雖老且醜,然向已受其托矣,安忍背之?”景公感歎說:“卿不背其妻,況君父乎?”(第六十九回)因而堅信晏嬰之忠,益加重用。晏嬰不曾認同和拘忠於某一君主,但又使君主能感到他的忠誠,這正是晏嬰忠君的特點所在和高明之處。

留了衛獻公,晏嬰聽到這一消息後對齊景公講:“晉侯為孫林父而執衛侯,國之強臣,皆將得誌矣。”他勸景公入晉為衛君說情。見晉國沒有答應,晏嬰對晉臣講:“晉為諸侯之長,今為臣而執君,為君者不亦難乎?”(第六十六回)他認為晉臣若不勸諫,就等於是扶臣而抑君,危害甚大。後來魯國發生了以臣反君的內亂,君臣雙方都向齊國求救,齊景公召晏嬰商議對策,晏嬰當即表示:“方與魯講好,豈可受其叛臣之獻?”(第七十八回)堅決表示援助君主一方。晏嬰從維護公室利益、君主利益的政治立場出發,主張按傳統的禮儀製度辦事,以保持舊的統治秩序。

傳統禮儀製度及其觀念是一個完整的係統,在總體上代表了統治者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晏嬰因而在各個方麵都注意給予遵守。崔杼死後不久,齊國宣布其為叛臣,並挖出了其墓柩,發現了男女二屍,齊景公準備一並陳於市中供人唾罵,晏嬰勸阻說:“戮及婦人,非禮也。”(第六十七回)有一天晚上,齊景公帶著酒具,驅車往晏嬰之家,對他說:“相國有政務煩勞,今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聲,不敢獨樂,願與相國共享。”晏嬰回答說:“夫安國家、定諸侯,臣請謀之。若夫布薦席,除簠簋者,君左左自有其人,臣不敢與聞也。”(第七十一回)婉辭拒絕。晏嬰主張不要追求一時的痛快,事事按相應的禮儀規範去辦,這是他從政和處事的一大特色。因為這一特點,他與魯國的孔丘意氣相投,深有交往。

晏嬰是春秋晚年的一大政治活動家,他才智機敏、思維靈活、厚民愛國、長於論辯,是春秋政治舞台上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在內政和外交上創造了獨特的風格和經驗,對後世的人們有極大的啟迪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