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無官一身輕,辭官的林則徐乘船順流而下,在風景如畫的南昌百花洲過年養病,在湖波萬頃的湖麵上一邊觀光,一邊與老友相聚暢談,心情格外舒暢。道光三十年(1850年)三月,滿頭白發、飽經風霜的林則徐終於回到了老家福州,看看自己,已經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了!

過去的幾十年裏,林則徐東奔西走,行遍千山萬水,每到一個地方就造福一方百姓,受到百姓真心擁戴。命運也許給了他許多的不公,但是他都勇往直前,不改初衷。在鴉片戰爭前,他為了國家為了人民而承受了多方壓力,鴉片戰爭後,一些居心叵測的小人又對他中傷指責,最後被派遣邊疆,但是他忍辱負重,壯誌不改,以年邁之軀重又建功立業,造福了千秋萬代。他曾自道:

已成頭皓白遑問口雌黃

林則徐屢次遭人陷害,但他完全不把這些恩怨放在心上,因為他不為功名利祿,隻求問心無愧。雖然道光至死也沒有召見他,但是他始終不忘道光曾經對他的知遇之恩。在他剛回到福州的時候,就傳來了道光駕崩的消息,林則徐黯然慟哭良久。他設靈祭拜,感歎三十年來的君臣之交。

道光當朝三十年,林則徐也在這三十年裏貢獻了一生的精力。對林則徐而言,道光是賞識器重他的人,也是使他抑鬱受挫的最根本的原因。沒有道光,也就沒有林則徐跌宕起伏的一生,但是道光也一手造成了林則徐的悲劇,他有舉賢任才的眼光,卻沒有擇善固執的決心,如果沒有他曾經的動搖,也許林則徐會有更大的建樹。如果道光相信林則徐所提出的“能戰方能和”的原則,大清王朝說不定還有一次中興。

福州城內文藻山的林則徐故居中,懸掛著他自擬的對聯:

郊原雨足雲歸岫台閣風清月在天

退隱後的林則徐過著平淡而溫馨的生活,兒孫承歡膝下,滿門朗朗的讀書聲讓他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平靜。他還興致勃勃地發起了“親社”,教導族人的孩子們讀書作文,在書香和孩子們的笑聲中怡然自得。在這裏,林則徐不再是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一代人傑,隻是一個和藹可親、詼諧有趣的老公公。

福州已經成為了通商口岸,林則徐也時常為沒能趕走英國人而遺憾。但是依照約定,英人隻能夠居住在城外,可他們卻偏偏選中了位於城中半山腰的積翠寺。那裏環境清幽,古鬆夾道,林則徐還曾經對這裏進行修葺。積翠寺是福州名勝,天氣晴好的時候,城中百姓常常來此遊玩,看朝嵐暮靄,山色凝碧。而如今這份享受被英國人獨占了,百姓十分憤慨,推舉地方縉紳向官府抗議。

地方官哪裏敢得罪洋人,無奈之下隻好去請林則徐出麵。林則徐早就看不慣這些膽小怕事的官員,不能為民請命,還百般遷就洋人,他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同那些英國人據理力爭,要把他們趕出積翠寺。

閩浙總督劉韻坷和福建巡撫徐繼佘知道後嚇得冷汗直流,他們害怕英國人會發兵來攻,打算上奏請示朝廷。中國官員們都懼怕林則徐,而那些英國人更懼怕林則徐,都知道他是鴉片戰爭中的頭號強敵,絲毫不敢怠慢,馬上答應遷出,百姓為之大喜。

百姓紛紛稱讚林則徐,讓當局的兩位大官相形見絀,他們為了給自己開脫,想以此事中傷林則徐,但是新登基的鹹豐皇帝卻不買賬,他盛讚林則徐為亂世的中流砥柱、國家的堅固長城。鹹豐的登基使得穆彰阿的勢力大減,大學士潘世恩趁機力薦林則徐,嫉忌賢才的穆彰阿為此大為不悅,一再強調林則徐的健康狀況已經不適合出仕,但鹹豐對他的話不予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