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七話 太史子義(二)(1 / 2)

弦月將清輝灑下,柔柔的鋪落在院子內的羊腸小徑,四周圍燈火通明,卻靜穆無語,林木森森,風拂過樹葉,搖曳出沙沙的聲響,隻有那熏香徐徐,於夜色中緩緩升起,消散。

“……岩岩鍾山首,赫赫炎天路……高明曜雲門,遠景灼寒素。”素縑鋪地,暖墊點綴,酒香盈盈,瓜果盛盤。北海國相府後苑,卻是一副風花雪月的情景。

建安七子之一的北海國相孔文舉,穿著素服,白衣似雪,撚須深思,自有下人展開雪白的宣紙,洗筆磨墨,伺候著自家老爺吟詩作賦。

倚著杏林的三五賓客,皆青衣白袍,麵容風雅,等著文舉公作賦呢。

“詩由意生,文舉公寫的是冬景,時下卻是陽春鶯飛,蝶舞滿園的春色呢!”似乎不滿孔融阻撓他們清談的時間,有人打趣道。

“子魚說的正是,此清談之時,吾等士子心鬱難耐,恨閹人亂臣不良,歎民眾水深於火熱。”附和者是王修,乃北海主簿,為人正直,治理地方賞罰分明,在民眾中甚有名聲。

“公等……”孔融也不在意,搖著頭苦笑幾聲,並不是他不想做詩,隻是意境不對,想寫也寫不出而已。

自戰國起,北海與徐州三郡便享有“魚米之鄉”的美譽,水運發達,交通亦是通暢,每日往返商船貨物,不知千幾番,孔文舉乃聖人之後,名士清流,又興義學,教化民眾,便是鄉下的泥腿子農民,也能認出幾個大字,這士子以文會友之風,乃北海郡的時尚。

“滿杯,滿杯!”席上坐著的賓客皆大笑,孔文舉的清談小會來的都是時下北海的名士文人,個個風雅慷慨,席間氣氛甚好。

有美婢持壺上前,為眾人一一滿杯,飲畢,孔融俯身笑道:“也罷,今日不談國事,隻談風雅。”

來的都是老友,皆無客套拘束之意,幾番飲畢,王修便問:“聽聞子魚便要去投袁司空之子袁公路,修敢問,若留在北海,文舉公定以上賓之禮相代,吾等好友亦能常聚,何苦如此。”

“董賊雖死,李、郭二賊尚在,百年洛都,竟毀於一炙,幼帝被二賊所擄,吾心哀痛,身逢亂世,君侯群雄並起,今觀天下大勢,惟袁術公累世大族,兼得幕下謀臣武將如雲,若南陽提兵長安,定能救出幼帝,匡扶我大漢。”華歆嚴肅道:“我亦欲與諸位暢談風雅,然二賊尚在,幼帝危寒,歆實所不能不去。”

“……子魚之慷慨,吾,不如也。”王修拱手,歎道:“可笑修還在想那清談之事,真乃士人之恥。”

“叔治言重了。”孔融飲酒長歎:“融不是不想殺那二賊,救幼帝於水火,然北海雖安定,帶甲之士卻甚少,每逢念起,吾心傷悲。”

這話說完,席間的文士皆交頭接耳,哀歎不已,對那死了被人點天燈的董卓自然是破口大罵,吐沫橫飛,對那盤兵長安的李、郭二賊更是恨不得馬上手執三尺劍鋒,將二賊斬於馬下。正惆悵間,府上的老管事輕手輕腳地走進後院,在席間旁等了片刻,待賓客等人稍靜,才走到孔融身側,躬身細聲說:“門外有客求見。”

“何人?”被席間氣氛影響的孔融皺著眉頭:“謁貼也沒有,莫不是些遊俠兒什麼人的?”

“老爺……”老管事臉色怪異的望了望席間,見老爺麵露不愉之色才慌忙道:“是、是那遼東郡的太史公子,他、他在後院門口……”

“哦?是子義啊!”孔融緊湊的眉頭稍緩,道:“他怎麼了嗎?”見老管事的臉色有異,孔融有些奇怪的問道。

老管事正要開口,席間內卻突然響起了幾聲驚呼,緊接著便是賓客失手把手裏的酒盞器皿跌落到了地上,發出金木交接的聲音。

幾個呼吸間,這騷動的來源便乘著夜色來了。

“是大蟲!一頭吊睛大白蟲。”有賓客失聲尖叫道。

孔融亦是驚慌,但他作為北海郡的國相,首先要注意的便是自己的形象,於是他強作鎮定,回頭向賓客喝道:“諸位莫要慌張,府內帶甲之士數十,必能保得各位的安全。”

那踏著沉重步伐的大漢身高大概1米8幾左右,身上的麻布衣絲毫不能遮擋住他身上的鋼鐵般隆起的肌肉群,而賓客驚慌失措的來源,便是大漢肩上扛著的一隻巨大猛獸,一身黑黃交加的皮毛,雄壯龐大的身軀,還有那張得大大的血盆大口,毫無疑問,這是一句傲嘯與山林的猛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