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躲在這裏。你的孫子和曾孫們都在四處找你,差點都找瘋了。”

在輪椅後麵,一把鶯歌燕舞般的年輕女子的聲音飄然而至,為這滄涼、陰森的墳場平添一絲生氣。

老嫗的眼皮微顫,沒想完全睜開,但她卻知道是誰來了,用緩慢、細微的語調說道:“找、找老朋友聊聊天,不知不覺睡著了。”

“那也不能在這裏睡啊,會著涼的。”後麵那把年輕女聲又響起,一道倩影盈盈而至。人如其聲,她是一位隻有20出頭的年輕女孩,金發白衣、美貌絕世、身材曼妙玲瓏--與當年並無二致。

蘇菲婭來到了輪椅跟前,輕輕地將一條毯子蓋在老嫗的膝蓋上。

“你……不知道,上了年齡,就容易睡覺。在任何時候,都能睡著。”老嫗緩慢地回答道。

“我推你回去吧。小輩們都在等著你這位百年人瑞主持豐收祭。”說著,蘇菲婭走到輪椅後麵,正欲推行。

“慢著。再讓我……再讓我跟他們聊聊天。”伊申諾娃拍了拍蘇菲婭的手。

聞言,蘇菲婭也是微微點頭,往後退開一步。

她環顧著周圍一圈的墓碑,美眸之中流淚轉動,如白脂般的玉手緊握在一起,數十年的記憶如翻江倒海般湧上她的心頭……

喬伊卡,他的生命終結於大革命戰爭時代後期,那一次他孤身一人過關斬將,等到他把重要的情報送出去時,這位賞金獵人界的傳奇人物已經流盡了鮮血。

卡修斯和雷兩兄弟,則隕落於轟轟烈烈的海神戰爭之中,卡修斯引爆自身魔力使出禁忌魔法“絕對零度”,與數千海神族大軍同歸於盡,自己也碎成冰渣,屍骨無存;而雷則在與海龍軍團的戰鬥中以一敵五,最終以生命為代價拖到了金龍族援軍的到來,他的遺體,被金龍女皇葛莉絲帶回了金龍聖域。

由於這兩兄弟都沒有留下遺體,因此他們的墓碑都隻不過是衣冠塚而已。

萊爾則走上了學術研究的道路,如果不是因為那場魔法實驗的事故,大概也能活到高齡吧。

至於丹妮和艾麗絲,她們倆人則是能夠壽終正寢、得以善終。丹妮活到了72歲,艾麗絲活到76歲,她們臨終前都希望能夠埋骨塞爾村。雖然這個地方對於她們而言都頗為陌生,但這裏是她們的好閨蜜隱居之處,即使死後,她們仍然希望留在蘇菲婭身邊,陪伴著她。

最後,蘇菲婭的目光停在了一塊空白墓碑上。這個墳墓下麵同樣沒有任何遺體,隻埋葬了半條手絹和一柄聖劍。墓碑是由蘇菲婭親手所立,但沒有鐫刻下墓誌銘,大概直到現在,她仍然不願意相信墓碑的主人已經離她而去。

明明說好了,要每天陪我看夕陽的。你這個騙子……

往事的一幕幕回蕩在心頭,直到定格在那個毅然攔在自己身前、回眸一笑的身影之上。

滾燙的眼淚,沿著蘇菲婭粉嫩的麵頰滴落而下。

感受到淚水的溫度,伊申諾娃緩緩抬起頭來,看了看蘇菲婭一眼,不禁搖了搖頭。此時年愈百歲的伊申諾娃雖然身體老邁,但內心仍舊清明,她知道蘇菲婭的執念是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完全沒有放下。到了伊申諾娃這個年紀,她早已看破生死了,但是蘇菲婭呢?後者或者永遠無法能夠到達伊申諾娃那種感悟。

現在,伊申諾娃或者還能跟蘇菲婭說上幾句話,但再過些時日,或許自己就會陪伴地底下那些家夥了……唉,算了,不想這麼多,趁現在還能喘幾口氣,多陪蘇菲婭聊上幾句吧。

永遠的活著,就是看著身邊的人不斷離去。

不老不死之軀,當年熾天使烏列送給蘇菲婭的禮物,果然真的是詛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