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通這些人啊。
孟勁和米卡卡不死心,同時上撲。但“撲通,撲通”,兩人通通摔了個狗吃屎。盧秋宏見大勢已去,坐在地板上一臉絕望。“受死吧!”法老咬牙切齒地上前,不想又遭阻攔。
那是一雙柔軟又纖細的胳膊,緊緊地攔抱住他的腰,不讓他前進。他低下頭,看到一頭鋪散開來的浪漫卷發,還不到他的胸口高。
弱小,卻又充滿了勇氣。
“我……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爸爸?!”李安娜抬起頭,雙目滿是閃閃的淚光。
“滾開,別煩我。”法老不想理她,害怕最後一步計劃再次落空。結果李安娜卻死死地纏著他,滿臉不得真相不罷休的倔強。
“讓你滾開!”法老抓住她,要將她扔到一邊。
李安娜拚命掙紮,混亂中撕下了什麼。米卡卡和孟勁同時發出“哦!”的聲音。法老的假胡須被扯掉了。這個人,有些眼熟。李安娜看了幾眼,終於認出來了。
她捂著嘴巴不敢相信——法老居然就是林主任!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呆愣。
和藹的林主任是她的殺父仇人?回想起和林主任一起共事的日子,她是把他當做哥哥一起看待的啊。她從未懷疑過他就是凶手。那一次她被法老襲擊,還是他出手相救的。現在看來,那個法老是他雇來的冒牌貨,好掩飾他的真實身份。
當信任感三個字瞬間崩塌,李安娜似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忘記了掙紮,像隻脆弱的小動物,被林主任輕而易舉地掐住脖子:
“你也要死!”他竟不曾心軟。
這時,“咻!”一支麻醉針射來,插在林主任的脖子。他一驚,放開了李安娜,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齊木。“你不想要暗黑筆記了?”
“我想要。可我不能讓你胡作非為。”齊木淡淡地說。
“這就是你的正義?”
“不。我隻是看你不爽,而已。”
紅色犯罪師做事,理由就這麼簡單。
不過很快,齊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按理說,中了他的針會渾身麻軟,不能動彈。可是,林主任卻陰笑著拔出麻醉針:“我早料到你有這一招。”
他在繃帶裏穿了一件防刺內衣,麻醉針根本對他無效。
糟糕!齊木心甘不妙,拔腿就衝,卻晚了一步。他聽到“哢嚓”機械響。
林主任掏出一支小巧的勃朗寧手槍對準李安娜:“別過來,不然我殺死她。”他的眼神猶如餓狼,隨時都會露出獠牙,帶來一片血腥。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他一個不冷靜,子彈就穿透李安娜的太陽穴。
大廳裏寂靜無聲,一滴晶瑩的淚滴從李安娜的眼角滲出。
這真的是林主任嗎?她依舊不肯相信。這真的是那個會安慰她不要難過,撫摸著她的頭手心那麼溫暖的林主任了嗎?為什麼變得那麼陌生了?
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連林主任也看不清真正的自己。從決定複仇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將心中所有拋棄了!包括最後的良知,隻允許留下深深的仇恨。他之所以變成惡魔,都歸咎於當年那場腥風血雨。
“住手吧。小雨……”突然,孟勁痛苦地呢喃。雙眼被淚水擠傷。
他喚出的名字,在林主任的臉上擊起一陣漣漪。
小孟叔叔……林主任心中回應著,悲傷地看著對方。
孟勁一步一步走上前。
“你……你就是夏教授的兒子夏雨。我記得的。”
當年沒有拍進合照裏的第十一個人,隻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孟勁在見到法老真麵目的那一刻,就確定了心中的推斷。能長得跟夏教授一模一樣的人,隻有他的親生兒子。
現在,那年的小男孩長大了,帶著滿腔的仇恨,成了複仇的法老。
“不要再錯下去了。”孟勁深情地勸說。
“不,我要為父報仇!”林主任通紅的雙目壓抑著無數憤怒。
回想起那年,他仍年幼。父親在大學裏研究曆史,他經常在大學課堂裏聽父親講課。人們尊稱父親為教授。他每天都為自己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在他眼中,父親是這個世上最偉大,最博學的男人。時常在傍晚,他騎在父親的脖子上迎著西斜的夕陽回家。
他印象中父親的背,像大山一樣可靠。他以為,會這樣一直牽著父親的大手慢慢長大,然後等父親老了,他會繼續牽著老人的手,走在夕陽映照的歸途。
可這一切美好宛如夢境,終止在三十年前的埃及法老墓之中。
那年,他跟著父親到埃及,吃了好幾個月的苦頭,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法老墓。記憶中父親充滿愉悅之餘,眼中藏著不易察覺的陰影。他偷聽到父親與助手李雨濃的談話。父親表示,探險隊裏說不定隱藏著一個可怕的惡魔。明日的入墓之旅,危機重重。
於是,父親做了一個決定,將年幼的兒子托付給李雨濃。
“別讓他進去。”父親說。
李雨濃答應了。在眾人進墓的時候,他由李雨濃看管,留在了外麵。李雨濃留下的那句遺言——“從法老墓裏活著出來的不是五個人,而是四個人。”這是因為,李雨濃根本沒有進墓裏。隻是別人不知道。
他和李雨濃在墓坑外麵等了許久,沒有任何人出來。好奇心甚重的他,故意趁李雨濃打瞌睡之際,偷偷溜進了法老墓裏。他沒想到,裏麵正在發生可怕的慘劇。
墓中出現了一位法老,正大開殺戒。陰森森的墓道裏,充斥著慘叫聲。他害怕極了,彷徨無助,一邊在迷宮般的墓道裏亂跑,一邊喊著爸爸的名字。就在這時,父親從墓中拐了過來,他們重遇了。
“你怎麼進來了?!”父親吃驚不已。
來不及解釋,法老的腳步聲已經逼近。
父親深知,帶著一個小孩是無法逃脫法老的魔掌。於是,他做了一個最偉大的決定。他將兒子藏在墓道盡頭的暗洞裏,自己放棄了逃跑,留下來法老拚命。隻有這樣,才能保護兒子。
“小雨,爸爸愛你。”
生離死別之際,父親深情撫摸著他的頭,熱淚盈眶。
“爸爸。”
他忍住了淚。爸爸說過,等一下,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出聲。
而他親眼目睹的一幕,終生難忘。
他眼睜睜地看著法老的長矛插入了父親的胸膛。法老撿起黃金之書,帶著奸笑離開了。隻剩下父親的屍體在流血,在變冷。而複仇的種子,已然在他心中發芽。
多年之後,長大成人的林主任發誓要找到殺父凶手。他相信,凶手就在那五個幸存者之中,擁有黃金之書的,就是真凶。而真凶盧秋宏,此時才終於明白,夏教授為何當年要自尋死路了。
因為,在夏教授心中,兒子才是他最重要的寶貝。
“三十年了,你知道我一個孩子是怎麼孤苦伶仃活下來的嗎?你懂嗎?!”林主任,不,應該叫他夏雨,對著盧秋宏吼道。
盧秋宏羞愧得不敢抬頭。
“咦,等一下,好像有點不對呀。”米卡卡這時撓了撓頭,提出疑問。
“如果說你是凶手,那那些疑團是怎麼回事?凶手不是李雨濃他們之中的一個嗎?而且,成宇豪留下的死亡信息不就暗示凶手是孟勁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糊塗了!”
以米卡卡的智商,不足以解開這麼複雜的謎團。
另一個人,則完全不同凡響。
“那隻是他的故弄玄虛。”
齊木徐徐分析道:“凶手這麼做,為的就是擾亂我們的視線,讓我們將懷疑重點轉移到死者或者孟勁身上。一方麵,他假裝孟勁打電話給那些死者,還穿上與孟勁同款的灰色外套,最絕的一招就是故意弄黑孟勁在合照裏的頭像,目的就是讓孟勁成為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想到,他這種路人甲的角色才是真凶。”
這招也太坑爹了吧。不帶這麼玩的!米卡卡十分無語。這種案件如果寫進小說裏,作者估計會像蟑螂一樣被讀者拍死在牆上。
“可是,有一件事我仍想不明白。”米卡卡說。“為什麼李雨濃的DNA和李安娜的不符合?噢!除非……你換了屍體。”
“你推理錯了,我沒有換屍體。”林主任冷笑道。
那麼……是怎麼回事呢?
齊木同樣抹出冷笑。他忽然想起了盧秋宏曾提到過李安娜的真實身份。
現在,他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嘭!”隨著機場大廳一聲槍響,企圖拖著傷腿逃跑的盧秋宏倒在地上。
這一槍正中後背,他口吐鮮血,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死亡,似乎並不那麼可怕。隨著意識漸漸渙散,其實,不會很疼。
而從前執著的東西,似乎也已經放開了。
說實話,這三十年,他活得太辛苦了。逃逃竄竄,擔驚受怕。雖然搶到了黃金之書,但卻失去了至親的妻女。他所追求的幸福,到底是什麼?
盧秋宏緩緩地閉上雙眼,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尋找解脫。
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混蛋,別想逃啊!”林主任麵無表情地盯著奄奄一息的盧秋宏,冒著殘煙的槍口繼續頂住李安娜。她毫無掙紮,閉上美麗的雙眼:
“你殺了我爸爸,那連我也一塊殺了吧!”
“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所有的事情均已敗露,林主任深知逃不過法律的嚴懲。他的目的是殺死盧秋宏,本不想傷害李安娜。可是,多拉一個墊背的,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去死吧!”他咬著牙,惡狠狠說道。
手指即將扣動扳機。與此同時,齊木已將袖中的毒針準備就緒。唯一的一根毒針,一針致命。對待凶殘之徒,紅色犯罪師從不手軟。
這時,站在二樓觀看的千先生,靜靜皺著眉。
它已經知道,這場較量沒有贏家。緊接著,正如它所料,孟勁衝到了兩人的中間。
“住手!小雨!你不能傷害她!”孟勁呐喊般的叫聲震撼整個機場大廳:“她是你的妹妹夏雪啊!”
所有一觸即發的惡意被硬生生地製止了。
巨大的寂靜吞噬了一切聲音。
除了寥寥數人,其他人紛紛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別……別騙人。”林主任麵色鐵青:“我才不信這種蹩腳的謊話!”
“他會是我哥?”李安娜更是震驚呢喃。
她的殺父仇人竟是親生哥哥?
事實勝於雄辯。
從小在李雨濃愛護下長大的李安娜,真正的父親卻是考古係教授夏明亮。當年李雨濃辜負了夏教授的囑托,沒有照顧好夏雨。所以,深懷愧疚的他回國後,便收養了夏教授剛剛出世不久的小女兒,視為己出。
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將這個秘密道破,直到法老重臨人間……
齊木已經猜出來了。先是盧秋宏懷疑李安娜有動機,那就說明,她的真實身份與夏教授有關。而且她的五官與夏教授頗為相似。最重要的是,既然她的DNA與李雨濃不符合,而法老又聲稱沒有換過屍體。那即是說,她不是李雨濃的親生女兒。因此,那個體檢報告的謎團就解開了。
本來法老打算利用假的體檢報告來誤導別人以為那三個人詐死。可若是李安娜做了DNA,這個謊言就會被拆穿,因此才遭到了法老的襲擊。哪料李安娜本來就不是李雨濃的親生女,歪打正著,反而令法老設計的圈套更加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