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詛咒(1 / 3)

第十二章 詛咒

盛夏的蟬,在天空漸漸黑暗下去的時候,唱起了夜的清歌。白晝伴隨著一天的是非紛擾宣告落幕,夜神在光明褪去之後醒來。

夜之城沉溺在一片死寂中,在某個幽暗的房間,一個纏滿繃帶的男人,正對著手中的包袱難以入睡。他看了電視報道,李雨濃、龔文俊和成宇豪都已經死了。

是被法老殺死的。

法老會找到他,搶走這件寶貝嗎?他猩紅著雙眼,用發顫的雙手,將包袱一層層打開。微微金光從縫隙中透露出來,周遭的黑暗輕輕顫抖,直至一片燦燦的光芒最終照亮他貪婪的雙瞳。

多麼誘人的色澤!這就是黃金之書啊!

他輕輕撫摸著黃金頁麵,金屬的質感異常冰涼,滲入皮膚深處。他臉頰上抽出僵硬的笑容,似喜非喜的神情顯得有些扭曲與恐怖。他一直守著它,不管到了哪裏,都隨身帶著,生怕弄丟。

這如同是他的命哪。

繃帶人將黃金之書抱在懷裏,用胸口溫暖它。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近地接觸黃金之書了。算來,應該有三十年了吧。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便將它藏了起來。

是詛咒啊!嗜血的詛咒!他全身如落葉般微顫。三十年來的壓抑,化為片片回憶,如飛舞的大雪般在他心頭降落,冰冷地肆虐著。

三十年前,詛咒殺死了他全家。今天,詛咒再次充滿血腥地歸來,糾纏著見過黃金之書的每一個人,永不罷休。

因為,這本書裏麵,藏著一個秘密。擁有它,就是擁有一切。

所以,法老才會出現在人間,開啟殺戮遊戲。當年如此,今日亦這樣。他閉上眼睛,那些粘稠腥臭的鮮紅的血液,仿佛穿過層層的時光,落在他的臉上,尚有餘溫。

這一次的法老,又會是誰呢?他拿出手機,看著上麵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孟勁,當年的小孟。

法老,就是這個人吧!

不,也有可能是那個叫李安娜的女人!

總之,誰也別想從我這裏搶走黃金之書!它是我的!

他緊了緊胸前那本金燦燦的寶貝,似是抱著灼燙的熱鐵,要在身體留下烙印。

出租屋裏,孟勁正費勁地給自己換藥。濃濃的陽光在窗外蔓延,蝴蝶落在窗台植物的葉片上。他解下繃帶,幾縷雪白落在地板,沾著鮮紅的血跡。他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大部分皮肉已經愈合,甚至長出了黑色的痂。

這樣的情況,比起前幾天,好了太多。

這是成宇豪刺傷的。孟勁把碘酒塗在上麵消毒,褐色的液體刺刺地滲入嫩肉之中,讓他疼得肌肉緊繃。想起那夜,他心中不禁感歎成宇豪下手至狠,這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刀,若是再紮偏一點點,他估計早一命嗚呼。

命不該絕啊。孟勁心中感歎。

叮咚!這時,門鈴忽然響了。

“誰?!”

“快遞。”門外簡約地回答。

原來是快遞。孟勁沒有起疑,穿好襯衫便去開門。

隻見一個鴨舌帽男人站在門口,他低著頭,手中捧著一個包裹。

“請簽收。”他遞給孟勁一支筆。孟勁伸手便接,卻在手指碰到筆身的一刹那,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啊!自己怎麼會有包裹呢?這個地方隻是他的臨時住處,他沒有將地址告訴任何人,也沒有網購商品……

而且,這個快遞員全程低著頭,帽簷遮住了臉。

不好!孟勁心中剛驚呼,突然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直刺他的腹部。孟勁反應極快地閃身躲過,抬腳就是一踢。好歹曾經是個警察,一套伴身多年的擒拿術行雲流水毫無停頓,眨眼間便扣住了鴨舌帽男人的肩膀,同時抓住對方的手,用力一捏。

哐當當——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金屬的脆響。

這是……!孟勁瞬間被那隻手嚇愣了。

那隻手十分可怖,就像被火熔過的塑料製品一樣,全是溝溝壑壑般的疤痕。手指或是燒剩半截,或是粘連在一起。觸目驚心。孟勁下意識縮回了手,趁此機會,鴨舌帽男人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奮力掙脫而逃,連外衣也不要了。

孟勁抬頭時,看見那個背影穿著一件病號服。

“別跑!”

再追已來不及,襲擊者早跑出老遠,並轉過頭來看。

兩人一照麵,孟勁頓時心驚肉跳。因為,他看到快遞員戴著口罩,裸露出的雙眼,充滿執著的怨念,和那隻布滿疤痕的手一樣可怕……

這家夥,是誰?

“你被人襲擊了?”齊木接待到訪的孟勁,聽說了今天早晨發生的事。

“難道是法老?”

“我不敢確定。”想起那個快遞員怨恨的雙眼,孟勁仍心有餘悸:“但是我看到他穿著病號服,上麵有中醫院的標記。”

醫院的病人嗎?孟勁說過,快遞員手上布滿燒傷的疤痕。

不會是那個人吧?齊木若有所思。他隨即率領孟勁和米卡卡出發,打車前往中醫院。

這是一家老牌醫院,曆史悠久,大院裏種滿了蔥蔥綠綠的芒果樹,一個個飽滿的果實拽著樹枝向地麵垂下它的綠。南方潮濕的天空下,矗立著幾棟飽經滄桑略顯破舊的建築物。病人們被攙扶著在大院裏散步,他們身穿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背和胸前繡著中醫院的院徽。

孟勁很快認出來了。快遞員身上穿的,就是這種病號服。

不過,要在這麼大的醫院裏找到那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且不說不知對方姓名,更不知對方模樣,這種情況,如何是好?

齊木卻徑直走向醫院大樓,胸有成竹。

他們坐電梯來到燒傷科的樓層。

不錯,那個快遞員是燒傷病人。孟勁不得不佩服齊木的睿智。但即便這樣,要找到那人,也絕非易事。而齊木似乎不存在這樣的擔心。如果他的推斷沒錯,他要找的人就是……

“你好。”他來到護士站,禮貌問道:“我想探望一個病人。”

“誰?”櫃台後的護士問道。

“盧秋宏。”

聽到這個名字,孟勁和米卡卡吃驚不已。

“盧秋宏?!”

竟然是他?難道說,當年的火災沒有燒死他?

護士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你們是盧秋宏什麼人?”

“朋友。”

“真稀奇呢。”護士像發現新大陸的語氣,“我工作那麼久,才第一次見到有人來探訪他。”

看來,盧秋宏一直孤獨地生活在這裏,不為人知。

“他在16號床。左邊倒數第三個房間。”

“謝謝。”齊木冷酷卻不失禮節,他使了個眼色,孟勁和米卡卡便跟著他走向那間病房。

三人的腳步聲沿著安靜的走廊蔓延開。這是一個充滿壓抑的空間,牆壁的蒼白擠滿眼球,空氣裏漂浮著一股醫院獨特特的、讓人不適的氣息。有的病房沒關門,經過時看得到纏著繃帶的燒傷病人在床上或躺或坐,一雙雙從繃帶中露出的眼睛無助而絕望地看向外麵的世界。

對他們而言,他們的世界,隻剩這片小小的醫院。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繁華。

他們燒傷的臉,就如同劃定的圓圈。走出這個圈子,嘲諷譏笑隻會一湧而來。隻有待在圈子裏,他們才能安靜地活著,保持著做人唯一一點尊嚴。

看到這些人,孟勁心裏五味雜陳。即使盧秋宏還活著,又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呢?

那一刻,他多麼希望這隻是同名同姓。印象中,盧秋宏身形高大,走路穩健如虎,與那個快遞員佝僂可悲的身影相距甚遠。而且……他為什麼要來襲擊自己?孟勁十分納悶。

離16號床的病房越來越近了,孟勁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走廊上,一位頭戴彈力套的燒傷病人與他們擦肩而過。那個人低著頭,氣息十分虛弱。他有意無意地側過臉時,孟勁正好對上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