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生活在這樣一個灰蒙蒙的城市裏,人們的性格心情會不會受到影響,答案最終是肯定的。我的好朋友瑪麗,是一個愛好足球的女孩子,可是性格卻沒有那麼男孩子。很淑女漂亮。接觸到足球之後,可以讓你認不出來。現在是下午第二節課,她在足球場上玩,和一群男孩子們,而我卻坐在教室裏,等著黃城回來。
黃城,今年17歲,身高176(還會長高的吧),看上去很高挑。黑色的頭發,襯托出白皙的皮膚。眼睛不大不小,但是當他看著你的時候,就像黑洞將你吸引進去。他是個不愛說話的男生。坐在我的後麵,卻從沒講過什麼話。到底是我害羞,還是他害羞。為什麼我要這麼細致地去描繪黃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喜歡他吧。
我知道瑪麗也喜歡他,這是很明顯的事情,我們兩人都看得出來對方都喜歡他,可是沒有一個人去挑明這件事情,因為是朋友,不想明示情敵身份。我沒想過爭什麼,一切順其自然。然而心裏總是有點不舒服的吧,不然夜晚也不會做那個奇怪的夢。
瑪麗回來了,她以前坐在和黃城隔得老遠的最後一排,今天她卻強行拉著黃城坐在第一,第二排。她撐著下巴癡癡地看著黃城的背影。不知道是什麼讓她的周圍不是灰色,而是五彩斑斕。我生氣地走過去拉她,說她不要臉。她卻生氣的反抗我,說這本來就是她的位置。我不知道,我迷茫了,位置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而我卻坐在最後一排。我好傷心,看著她厭惡我的樣子,覺得瞬間被他們兩個人排擠了。我孤獨地坐回最後一排。世界更灰了。
那晚的夢就是這樣。當我第二天拖著沉重的腿,踏入教室時,惺睡的眼頓時明亮起來,一切還是老樣子。黃城坐在我的後麵,瑪麗如同往常一樣,對我開心地笑,灰色散去。第一節課,外麵下起大雨,忽然之間雷電也湊熱鬧。坐在窗戶邊上,感覺那麼真實。天空隻是更灰了而已。灰城不是一向如此麼。幾乎三天一次暴風雨。所有人都習慣了。沒有人去注意窗外,講台上是物理老師,很重要的一節課。我不在意。隻有我看著窗外,雨太大,看不清什麼。窗戶沒有隔音效果,所有的自然聲音,都闖入我的耳朵裏。我感受到了雨水衝洗樹葉的聲音。樹葉太瘦弱,感覺不能用衝洗來形容,而是衝擊。一個閃電,我淚水出來了,雨水被染上銀光粉,和閃電一般耀眼。我不知道為何眼淚會流出來,我不知道。灰蒙蒙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我這裏也是,所以老師不會去在意我的不在意。坐在身後的黃城也是。放學了我該去哪?我突然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自己有家嗎?我站在樓下想了好久,理清自己的頭緒。想明白了,我有家,可是我沒有家人。我和誰住在一起?瑪麗拍了我一下,說,走吧。走去哪?瑪麗為什麼要跟我一起走?她看著我疑惑的眼神,撐起傘自己走了。我還是糊塗的。我幹脆坐在樓梯上,將頭捂住,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好好想想。“寧達以後還會出現糊塗的症狀,可能會短時期忘記一些東西。”這句話突然闖入我的腦海裏。畫麵突然變化,出現在另一個場景。一個大叔。對我和瑪麗說話的一位大叔。我知道了,我和瑪麗是住在一起的,住在一個破舊的房子裏,沒有光線,使得更加灰暗。我們的爸媽參戰犧牲,國家供應我們的一切。撐起傘吧,回家吧。沒什麼了,全想起來了。要不要跑起來呢,穿著雨鞋,不要緊的。衣服淋濕了,不要緊的。重要的是,我要快點趕上瑪麗,告訴她,我想起來了。“今晚你睡那個角落。”瑪麗冷著臉告訴我,我不明白,角落本來是每個人睡一個星期的,我已經睡了一個星期了,為什麼還要我去睡。那裏潮濕陰冷,還有蟑螂,有著濃濃的黴味,我的胃受不了。想想就覺得眼淚快出來了。我把目光投向瑪麗,瑪麗躲閃著。
“我的好寧達,拜托你了,就今天一晚,真的,”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再多睡三天角落可以不,你就將就今天一晚。”瑪麗由最初的冷漠變為祈求。可是她不願意告訴我原因。
“隻要你保證,不管聽見什麼,呆在那哪也不去,直到天亮。”
看著瑪麗,我無心拒絕了。我點點頭,抱著被子坐在角落裏,啃著昨晚沒吃完的硬麵包。直到瑪麗離開,我的眼淚才流出來。那間房子裏有張床,可以勉強睡兩個人,那床上有席夢思,有舒服的床單,柔軟的枕頭。因為隻願意獨占那張舒適的床,以及獨有的個人空間,我和瑪麗約定了,每個人享用一星期的房間和忍受角落。角落實際上是房間外的客廳兼廚房的一個地方,它的麵積足夠放下一個木板,上麵堆了一些稻草,鋪上一層薄薄的毯子,然後,一個簡易的床就誕生了。那裏沒有牆壁將你圍住,你所感受到的還有廚房垃圾的味道。因為木板直接接觸地麵,所以半夜很有可能感到背脊發涼,特別是冬天的時候。那些不友好的昆蟲也會爬上你的床,和你共享一張床。有的勤快,第二天起得早,提前離開,有些懶惰,你起床了,發現它們在你身邊呼呼大睡,睡得可香了。你忍心用手將它們驅趕或者捏死嗎?瑪麗做過。她總是見到它們就尖叫起來。那一晚,我聽見房間裏有男人的聲音,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沒多久,男人的聲音沒了,估計走了吧,過不了多久,傳來瑪麗的哭泣聲。我蜷縮在角落,信守著承諾,哪怕我現在多想進去詢問安慰她。很明顯,瑪麗昨晚哭了好久,眼睛是腫的。她勉強對我微笑了一下,然後埋頭看書。很奇怪,快上課了黃城還沒有來。第一節課上了一大半,他來了。本來我是在看著窗外,思考著天空的問題。為什麼灰城的天空那麼陰鬱。灰城外麵的天空是什麼樣子呢。廣闊的藍天,中間一處灰色地帶。恐怕上帝看到的是這樣一番景象吧。他悄無聲息地從我旁邊經過。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從來不遲到的他今天卻會遲到。沒空思考他的問題了,我把頭轉向窗外,就像一切如同起初一樣,繼續思考著天空的問題。慢慢地,眼前的灰色變得模糊了,耳邊的聲音慢慢消失了。一切處於空洞狀態,我不知道我了,我去哪裏了?我不存在了。。。感到我存在的時候,已經中午了。瑪麗告訴我,我已經睡了三節課了。我沒有驚訝地叫道“什麼?!”,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我知道,昨晚,我失眠了。午飯還是一如往常。瑪麗吃著醃牛肉,不滿毫無掩飾地展現在她蒼白的臉上。醃牛肉很硬,需要很大的勁去咀嚼。瑪麗痛苦地吃著,整個右臉在苦命地奮鬥著。我不自覺地去看黃城,果汁已經喝完了,但是醃牛肉還是一點都沒有動過,安安靜靜地躺在盤子裏,叉子上的光芒一陣一陣地閃著。似乎沒有人喜歡吃醃牛肉。學校為了節省錢,大部分中餐會選擇醃製食品給我們。更也許是條件的不足,鮮活的動物沒有多少了。一次和瑪麗來到廚園,無意發現一間慘白的屋子裏掛滿了整條整條的豬,牛等。這些都已經不新鮮了,在外麵可以聞到它們的氣味。看上去有點嚇人,就像一個屠宰場,裏麵掛滿了腐朽的屍體,散發出惡臭。瑪麗說,這間儲藏室的醃製食物有可能對外交易。我們很快地逃離這個地方,一個不受歡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