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黃芳慧在大門口讓李綠綺下車,節省跟自己去找停車位的時間。
「謝謝。」李綠綺感激的對她說。
「沒事。」黃芳慧點點頭,催促她。 「你快上去吧,大門口車也不能停太久,我先走了。」
三步並作兩步邁開步伐往病房去,李綠綺一邊走一邊打電話給王侑,他的手機卻關機了,李綠綺猜想他應該已經在病房裏,怕電磁波幹擾被要求關上電話,於是直往加護病房去,按了門鈴,通報出自己的姓名與王軒的床號。
幾分鍾後,一名護理人員打開門,她直接拿酒精噴瓶往李綠綺身上噴,待揮發後就帶她往病房裏走,沒有讓她花時間在穿隔離衣上。
還沒走到病床旁,遠遠地,李綠綺便看到一大群醫護人員圍在王軒旁邊,而王侑跟陳姿竹也已到了。
「Dopamine上了嗎?」領頭的是一名中年醫師,大白掛上沾染了一些好似嘔吐的分泌物,看起來非常狼狽,他對著一旁協助的護理人員們發著號令,沒有一刻停歇,每個人各司其職,注射的注射,觀察生命跡象的觀察,給藥加氧的給藥,誰都空閑不下。
無數的針頭在眼前飛舞,李綠綺怔怔的,她嗅見死亡盤旋在周圍的氣味,似乎在等待著時機,如禿鷹般準備隨時攻擊。
李綠綺想要伸出手擋住那些在王軒身上肆無忌憚貪婪著血液的針頭,她想要伸手把死亡的氣味驅散,他想要上前抱著王軒,告訴他自己就在這裏,要他快些醒來,但這些都隻是想,沒有一樣是她能做的。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無用,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王軒受盡折磨。
「你來了?」王侑轉頭看到一直站在後方的她。
「恩…」
「我也是剛才才接到電話,現在病情不太穩定,恐怕隨時都會…有問題。」王侑避開了不祥的字眼,他解釋著目前的狀況,「血壓突然掉下來,肝腎指數都升高了,所以整個身體機轉跟著垮掉…現在已經用了最強的藥,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一關。」
「就沒有其他的方法嗎?」
王侑很為難地搖頭,「如果再惡化,他已經跟我說過不希望進行侵??入性治療,也就是靠著儀器維生,所以…如果藥物沒有效的話,我已經簽了放棄急救同意書,這是為了他好,也是讓他舒服一點。」
放棄急救同意書?李綠綺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步,她不顧病房應該要低聲說話的條例,扯著喉嚨,抓著王侑吼道:「你怎麼可以這樣,還能救就要救阿,怎麼可以讓他就這樣走?我們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做,你不可以這樣就讓他離開…」
「李綠綺!」王侑反抓住她,試圖讓她冷靜。 「這裏是病房,你小聲點行不行?」
「你這樣要我怎麼冷靜?那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躺在病床上,你居然說不救他?」
王侑氣惱了,他冷冷的說:「那是你男朋友,也是我弟弟!我親生的弟弟!」
這句話讓李綠綺靜默下來,是阿,那是王侑的弟弟,有誰比他還要痛苦呢?她再怎麼說也是和王軒沒有血緣關係,在不久之前還是陌生的兩條平行線的人,有什麼資格對著一個照料了他這麼多年,始終不離不棄的男人說這些話?
但這樣的騷動已經造成了醫療人員的注意,醫生對其中一個護士使了個眼色,她脫下手套,對著王侑跟李綠綺說,希望他們可以離開病房,否則會打擾到其他病人的休息,一開始他們不願意,但始終沉默的陳姿竹卻一手扯著一個,直接將他們拉出病房。
「你這樣萬一他出了什麼狀況,我見不到最後一麵怎麼辦?」李綠綺一走出門口,氣急敗壞的向她大叫。
陳姿竹抿著嘴,拍了拍她的肩膀,平靜的目光讓李綠綺不由自主的放低了音量。 「你知道急救有多殘忍嗎?他們在救病人的時候,會造成多少病人的痛苦,你又知道嗎?我不確定你有辦法接受那樣的畫麵,與其留在那邊心痛,礙手礙腳的,不如到外麵安靜的等待。」
「可是…萬一…」
「你可以祈禱不要出現那個萬一。」陳姿竹說。
三個人坐在休息區,王侑把頭埋在膝中,而李綠綺則不斷掉下淚珠,隻有陳姿竹一個人沒有過多的表情,但誰也不知道,她的嘴唇已經被深深的咬出了血痕,腥熱的鐵鏽味於口中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