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又往斡灘河放鷹,遇著一男騎馬,一婦乘車,從河曲行來。那婦人生得秋水為眉,芙蓉為骨,映入也速該眼中,確是生平罕見。冶容誨淫。他即迎上前道:“你等是何方的人民?來此做甚?”那男子道:“我是蔑裏吉部人,《元史》稱蔑裏吉為默爾奇斯。名叫客赤列都。”也速該複指著婦人道:“這是你何人?”那男子道:“這是我的妻室。”也速該懷著鬼胎,便撒謊道:“我有話與你細說,你且少待,我去去就來。”那男子正要問他緣故,他已三腳兩步似飛的去了。
不一刻,遙見也速該率著壯士兩人,疾奔而來。那男子不覺心慌,忙語婦人道:“他有三人同來,未知吉凶若何?”婦人遠遠一瞧,也覺得著急起來,便道:“我看那三人的顏色,好生不善,恐要害你性命。你快走去!你若有性命嗬,似我這般婦女很多哩,將來再娶一個,就喚做我的名字便是。”說罷,就脫下衣衫,與男子做個紀念。那男子方才接著。也速該三人已到,男子撥馬就走。也速該令弟守著婦人,自與仲兄捏坤太石趕這男子,跑過七個山頭,那男子已去遠了。
也速該偕兄同返,牽住婦人的乘車,令兄先行,飭弟後隨。那婦人帶哭帶語道:“我的丈夫向來家居,不曾受著什麼驚慌。如今被你等逐走,扒山過嶺,何等艱難。你等良心上如何過得去!”也速該笑道:“我的良心是最好的,逐去你的丈夫,再還你的好丈夫!”調侃得趣。那婦人越加號啕,幾乎把河內的川流,山邊的林木,都振動了。答裏台斡勒赤斤道:“你丈夫嶺過得多了,水也渡得多了,你哭嗬,他也不回頭尋你,就使來尋,也是不得見了。你住聲,休要哭!咱們總不虧待你!”婦人方漸漸止啼。
到了帳中,也速該便去稟知忽都剌哈汗。忽都剌哈汗道:“好!好!就給你為妻罷。”那婦人又哭將起來,忽都剌哈汗道:“我是此處國王,他是我的愛侄,將來我死後,他便接我的位置,你給他為妻,豈不是現成的夫人麼!”婦人聞著夫人兩字,心中也轉悲為喜,眼中的珠淚,立刻停止。到底水性楊花。當下忽都剌哈汗,令該婦入後帳整妝,安排與也速該成婚。也速該喜不自禁,至與該婦交拜後,挽入洞房,燈下細瞧,比初見時更為美豔。那時迫不及待,便擁該婦同寢。歡會後問婦姓名,方知叫作訶額侖。《元史》作諤楞,《源流》作烏格楞。自此朝歡暮樂,幾度春風,竟由訶額侖結下珠胎,生出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來。迤邐寫來,與朵奔巴延暨孛端察兒得婦時,又另是一種筆墨。
忽都剌哈汗因伐金無功,複思往討塔塔幅部。也速該願為前鋒,當即點齊部眾,浩浩蕩蕩的殺奔塔塔兒部。塔塔兒部恰也預防,聞報也速該到來,忙令帖木真兀格及庫魯不花兩頭目率眾抵禦。也速該怒馬直前,無人敢當。帖木真出來阻攔,與也速該戰了數合,一聲吆喝,已被也速該隻手擒來。庫魯不花急忙趨救,也速該故意奔還,等到庫魯不花追至馬後,他卻扭轉身來,將手中握定的長槍,刺入庫魯不花的馬腹,那馬受傷墜地,眼見得庫魯不花也隨撲地下。蒙古部眾,霎時齊集,將庫魯不花活擒了去。那時塔塔兒部大加懼,忙選了兩員健將,前來抵敵。一個名叫闊湍巴剌合,一個名叫紮裏不花,兩將頗有智勇,料知也速該藝力過人,不可小覷,便用了堅壁清野的法子,來困也速該。的是好計。也速該無計可施,憤急得了不得,會後隊兵到,又會同進攻,也是沒效。俄聞忽都剌哈汗罹疾,隻得奏凱班師。
到了迭裏溫盤陀山,見他阿弟到來向也速該賀喜。也速該道:“出師多日,隻拿住敵酋兩名,不能報我大仇,有何足賀!”阿弟道:“擒住敵人,已是可喜,還有一樁絕大的喜事,我的嫂子,已產下一個麟兒了!”也速該道:“果真麼?”小子又有一詩道:
天生英物正堪誇,鐵血隻憑赤手拿。
古有名言今益信,深山大澤出龍蛇。
欲知也速該得子情形,且由下回交代。
搶掠劫奪,是他們慣技,如孛端察兒以下,何一不作如是觀!唯哈不勒汗粗豪闊達,頗有英雄氣象,所以蒙兀得以建國。也速該劫婦懷胎,偏產出一大人物,豈朔方果為王氣所鍾耶?本回夾敘夾寫,斐然成章,而命意則全為成吉思汗蓄勢,如看山然,下有要穴,則上必有層巒疊嶂;如觀水然,後有洪波,則前必有曲澗重溪。大筆淋漓,不落小家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