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我和弟弟隨娘踏上了去知州府的路,這個結果我一點也不意外。在這村裏的這幾年我們娘仨所受的欺辱早已讓娘心灰意冷,即使這裏是爹的家鄉也不能阻撓我們離去。
臨行前,我們去拜祭了一下爹,並與王嬸道別,王嬸知我們要走做了一些醃菜送給我們,我娘的眼睛一直都是紅的。這麼多年,真正關心過我們家的也就是王嬸。村長見我們要走,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塞給我娘四兩銀子,我娘含淚收下。
踏上牛車的那刻我忽然覺得也沒那麼怨他們,他們的思想是很單純的,又那麼迷信,一切算是自保吧?我和娘那刻都釋然了。路上我麼娘倆沉默著,唯有那個漢子趕車的聲音,和天真的弟弟因搬家歡快的笑聲。
當餘暉漸漸隱去時,我們也終於到達了知州府。我們三人立在側門門口,有些感歎?
麵前這座房子的側門,真的是側門嗎?這是我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之感,滿目的彩色琉璃,雕梁畫棟,極盡奢侈之能事。不過,後來見慣了各地大院建築之後才明白,我原來就是翻版的劉姥姥,沒見過什麼世麵。
一路上丫鬟,小廝,不時經過,打扮舉止都是十分得體,不像電視中的丫鬟那般閑言碎語,舉止輕浮。院中布置是傳統的對稱軸式,錯落有致,轉裝飾精美,看得我眼花繚亂,真的算是見到古代建築了,心中大大的滿足。
一個身著灰袍,留著山羊胡的男人向我們走來,接我們的漢子向前走一步迎上去,作揖,道:“見過李總管。”
山羊胡男人拿眼角瞄瞄我們,對那漢子道:“人帶來了?”
男子道:“一切照總管吩咐。”
山羊胡點點頭,道聲“你先下去吧。”漢子躬身離去。
山羊胡這才對著我們,從頭到腳的打量,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看向娘,她一直低著頭,我看得出她的緊張。
許久,山羊胡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招招手讓我們跟去。
小華看著這個怪叔叔一個勁的皺眉,我看著他滑稽的樣子我不禁微笑。山羊胡注意到此,陰陽怪氣得道聲:“這裏不比你們鄉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定得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否則,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弟弟聽聞,調皮的在背後超他做了個鬼臉,我抿嘴一笑。娘恭敬的說:“是,李總管。”
這位李總管聽我娘這麼溫順的回答,便更加趾高氣昂,並不忘色迷迷的多看我娘幾眼,我心中一陣厭煩。看來以後我們的日子並不會平靜。
輾轉幾番,來到一處小院,小院很幹淨,但也冷清,像是許久未有人來過,共有五六間房,倒也寬闊。院中有個秋千,看得我跟弟弟一陣心花怒放。此外有四五棵樹,中央大樹下一個小石桌和三個石凳,倒是齊全。
從屋內走出一個老媽子,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彎腰問李總管好。李總管擺擺手,轉頭對我們說道:“這個是劉媽,以後就由她照顧你們娘仨的飲食起居。看到我們齊府的好了吧,在你鄉下那邊哪能有人伺候你們,現在我們齊府還給你們配了下人,可得念著夫人老爺的好,好好做。”說完還看了我娘一眼,我心中默念,色鬼。
隨後吩咐了一堆事,囉嗦的不像樣子,因我們習慣晚上七八點鍾就睡,眼見天已黑,我和弟弟早已昏昏欲睡。待他走後,我們立馬衝進屋,找了床睡下,連晚飯都顧不得。
可我不知,這晚娘看著我倆的睡顏,簌簌的流起眼淚,想起她未出閣的那些年和出閣後的那些事,傷感不已。
第二天醒來時,弟弟還在睡夢中把咂嘴,窗外鳥叫聲不絕於耳,我起身四處找了一通,沒見娘。八年來我習慣醒時娘在身邊,一不見她,便心中不安。正喪氣,忽見劉媽麵無表情的看著我,見我看她,便開口道:“姑娘是不是在找沈娘子。”我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她說的沈娘子是我娘沈如煙,忙點頭,問:“劉媽,你知道我娘去哪兒了嗎?”
劉媽仍舊麵無表情,道:“沈娘子被夫人叫去了,她叫您和華哥兒先吃飯,不用等她。”
“哦,那你先忙吧,待會兒等小華醒了我再叫你。”劉媽道聲是,麵無表情的走了。
我頓覺無事可做,便回房,躺在床上幹瞪眼。
這間房間真是簡單的可以,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竟是半點東西都沒有,而且床上沒有蚊帳,幸虧現在還不是夏天,不然我該怎麼辦,還不被咬死?
弟弟倒是睡得香甜,小小的身子蜷在一塊,像一個小肉蛋,可愛極了,這難得的安逸,竟讓我又睡著了。
夢中,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桃花,粉瓣四下紛飛,如夢如幻,我不知這是夢,隻覺眼前的美景太真實,太美好,一時竟想呆在這裏永遠不出去,盡管不知這是何地。我閉了眼,任花飄落,任風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