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我娘是個魅惑人心,給村子帶來不詳厄運的妖婦,每當他們朝著我娘破口大罵時,我總會默默地呆在一邊,等他們罵夠了,再把他們扔的東西、打爛的東西收拾幹淨,然後回屋呆著,八年如一日,我早就厭倦,也早就習慣。
而我娘總是一邊流著淚,一邊為我們姐弟倆縫縫補補,或者做飯洗衣,從來不反擊一句。弟弟小我四歲,對這個世界的肮髒齷齪還茫然不知。其實多數時候我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可我偏偏什麼都知道。
我知道我娘被罵作妖婦的原因。她老人家今年方二十五歲,貌美如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總是楚楚可憐的淚汪汪的,櫻桃小嘴,通紅通紅的,皮膚大概像白雪公主一樣白,她的身段據說當年能讓人看一眼就不想回家找自己的老婆,具體咋樣我是不記得,不過就是現在也是如林黛玉般纖細如仙。
當年她嫁到我們村的時候可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據說縣太爺也到此來觀摩這位美若天仙的鳳李村新嫁娘。當然他的到來也為我們家的災難埋下了後患。我爹是個窮秀才,無父無母,在村裏當教書先生,娶到我娘的原因我不知,但是大家都知他娶了一位美人,往常不怎麼與我家親近的一些各路神仙都往我家跑,縣太爺也常常光顧,我家一時間門庭若市。各種要與我爹吟詩作對,喝茶吃酒的原因數不勝數,但我看來,全都是借口。
男人們家裏的娘們聽說有一位“惑人心”的“女妖”將自己的男人迷得連家都不回,紛紛前來,到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口將我娘大罵一通,然後各自領著自己的男人打道回府。經過這麼幾次我家終於安靜下來。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我娘嫁進來三個月便懷了孕,村裏竟傳出我娘懷的不是我爹的種,我爹聽後臉上掛不住,回家質問我娘,我娘一直否認,我爹頓時惱怒,竟打起了我娘,不理我娘的苦苦哀求,硬是打得我娘見了紅。我爹終於知道自己過分,忙找大夫給娘看病,好不容易才讓肚子的裏的小生命保了下來,也就是後來的我。剛讓我爹消了氣,縣太爺卻來招惹禍端,一見我娘就色迷迷的看著。我爹越看越生氣,就出口罵了一聲,縣太爺不高興了,帶上衙差要將我爹抓起來,於是我爹就與之打起來。
我爹到底是文弱書生,很快就被衙差押著胳膊,一動也不能動。我娘哭著求縣太爺,縣太爺竟明目張膽的調戲她,揚言要將其收做小妾。被羞辱的我的爹娘羞憤難忍,但我那秀才爹沒法動,我娘難受羞辱,當下撞牆自盡,縣太爺見血深感晦氣,一揮衣袖,不帶走我爹。我娘的性命無憂,但從此額上帶了快疤。村裏的男人們再無了興趣。
縣太爺回去後,竟甚感委屈,於是叫手下的猥瑣師爺想個辦法整整我爹娘。猥瑣師爺得令,屁顛屁顛的跑到村長那兒,要求將村學堂的先生換人。我爹教書的口碑不錯,村長雖不願意,但還是答應了,換成了師爺的小舅子。我爹失了業,脾氣頓時變得暴躁,一不開心就罵我娘,我娘逆來順受,隻是默默地抹眼淚。好在我還是平安的出生了。以上大多都是隔壁唯一不討厭我家,並常常幫我家的王嬸講給我聽得,還有一些是我自己問的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