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輕撫臉頰，帶來絲絲涼意。身旁桃花正開得豔麗，淡粉的花瓣點綴枝頭，好似一幅安詳的水墨畫，不媚俗不爭豔，猶如出塵仙子降臨人世，幹淨得不容玷汙。
真是讓人懷念呢。
芊染拂去衣袖上的花瓣，情不自禁地感歎道。自己與他在這季節裏相遇也在這季節裏分離，許下一世不負的諾言。他堅毅的眼神讓她莫名感到心安。
“染染，相信我，十年後我定會風風光光地將你娶進我家門！”
“嗯，我等你。”
當時的自己不過是一個剛剛學會化形術的小狐妖，迫不及待地跑出深山來到人間，連師父的叮囑也忘得一幹二淨，隻覺得人間有說不盡的新奇。而自己第一次與他相遇便是在這桃花樹下。少年澄澈的笑容讓她對他忽而多了幾分好感。
記得，少年總是喜歡與她一起坐在這樹下，輕輕地撫摸她柔美的秀發，寵溺而溫柔的說：“染染真漂亮，就如同這桃花，清秀出塵，雖較梅花少了分清傲，較牡丹少了分豔麗，但卻比它們多了分無雕琢的自然美，別有一番滋味。”說完她總是吃吃地笑著，傻傻地望著少年幹淨明亮的黑眸，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心裏，一生不忘。
這是她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姑娘，你是在等人嗎？”
一個嘶啞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抬起頭，隻見一位和藹的老婆婆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老婆婆，請問您知道柳瀟然嗎？我在等他。”
“柳瀟然？”老婆婆頓了頓，歎息道“姑娘，柳家二老爺一年前就去世了……”
“什麼？去世了！？！”不可能的！他與她分別時他不過十七歲。一年前，那也隻有二十六歲，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就…
淚水從眼角滑落，她無意識地倒退幾步，嘴中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的！瀟然怎麼可能死！說好要娶我的呢？說好的呢？他怎麼能食言！！？”
可殘酷的現實仍不斷地在她麵前剖析展現。
老婆婆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仍然絮絮叨叨地說著，“那柳瀟然也是個怪人，一生未娶。聽說啊，柳家二老爺原來年輕的時候也有一相好，可是後來失蹤了，再沒了消息。不過柳家二老爺倒也癡情，天天在這棵桃花樹下等著，說是和那位女子約好了，十年後在此相見。一年前，柳家二老爺病倒在床上，心中仍掛念著他與那女子的約定，每天差人去桃花樹下等著。柳家二老爺等了那女子大半輩子，可那女子就像從沒有在這世間存在過一樣，再也沒出現過……”
她恍惚地聽著，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焦急地問了老婆婆一句，“瀟…柳家二老爺他……活了多少歲？”
“柳家二老爺活了六十七歲，他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能活到如此高齡恐怕也是為了等那女子吧……”
六十七歲？
不可能吧？
那這麼說來，自己莫非在山中待了六十年？
可是她明明記得自己隻待了十年啊，怎麼一晃便是六十年呢？
腦中，師父美麗的臉一閃而過。
“染染，你要記住。出山後，一點不要與人類產生感情。”
“為什麼？”
師父細長的眼眸染上一層痛楚，“要知道，妖的一年不同於人的一年。妖能長生不老永駐青春，而人的一生卻在彈指一揮間，極其短暫。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人慢慢長大，成熟，老去，最後走向死亡的無力與痛苦不是現在的你承受得了的。所以切記，不要與人類產生感情。”
“是，師父。”
那時自己理解不了的話語終於化成現實在自己麵前上演。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的確承受不了啊。
心好痛。
輕輕撫摸冰冷的墓碑，淚水順著臉頰滑下，“瀟然……我來看你了…你…肯定很恨我吧？這麼多年了……對不起…”
遠遠的，她好像看見他仍立於桃花樹下，笑得純淨而美好，一如當年。
原來終是自己，負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