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色彌漫,房間裏一片漆黑,月光撕開細細的縫隙,照亮很小範圍的一塊地方。四周隱隱浮動著陰冷潮濕的氣味。

一個人影隱身在牆角,輪廓淹沒在陰暗中。

愛迪生端坐著,凝視著眼前那一小片月色,臉部的每根線條都在沉默。在他的視線上方,有一根麻繩正靜靜地懸掛在靜夜中。那張開的繩套,仿佛野獸的血盆大口正吞噬過來。無聲的壓抑把他緩慢而窒息地吞沒。

這兒就是熊毅上演最後詭計的牢房。

愛迪生仍記得,他趕到時,熊毅早已氣絕身亡。屍體在逆著光的角度,死亡在瞳孔裏蔓延。

“瞧見了嗎?這才是惡鬼最後的挑戰!即使是你,也解不開的!”惡鬼的聲音似久久飄浮在虛無之中。

愛迪生握緊了拳頭。他不得不承認,惡鬼用自己的死成就了一次完美的犯罪。

惡鬼是怎麼從牢房裏逃出去,殺了鍾馨童,然後又回到牢房裏的呢?

是拘留所的看守警察說謊了,偷偷把人放出去的?似乎,不太可能。愛迪生和孟勁大叔曾經詳細審問過,拘留所裏的警察沒什麼可疑的。而且,拘留所門外也有監視攝像頭,錄像沒有顯示惡鬼有離開和返回的蹤影。

這麼說,惡鬼沒有離開拘留所?

如果這樣,他又怎麼殺了鍾馨童?

“如果,他有同夥呢?”

突然,一個聲音劃破了牢房的寂靜。愛迪生旋即轉過頭,他看見有個身影站在牢房外。

“你是誰?”

“嗬嗬,別緊張!我隻是這裏的看守。今天剛調過來,聽說這裏關押了惡鬼,所以很感興趣。”那人說。從聲音判斷,是個年輕人,大概隻有十八九歲的樣子。但是,沒有這麼年輕的警察吧。愛迪生暗自心想,再次認真打量了一下牢房外的那個人。

雖然那人站在陰影裏,看不清麵貌,但他穿著警服,似乎真是這兒的警察。

愛迪生想起他剛才的推斷,問道:“你是說,惡鬼有同夥?”

那人爽朗地笑了笑:“我猜的。一般偵探小說都這麼說的呀。”

“偵探小說?”

“沒錯。我看了好多偵探小說,裏麵的凶手很多是在同夥的幫助下作案的。所以,我想,惡鬼應該也有同夥吧。”

愛迪生沉吟著,這個可能性,他不是沒有考慮過。

“惡鬼有同夥嗎?可是,他之前作案都是一個人的……為什麼你會認為他有同夥呢?”

愛迪生的目光再次投向牢房外的警察。那人走近了些,半個身子露在月光之中,纖細的線條清晰地從脖頸延伸到鎖骨,但那張臉還是藏在黑暗裏。這個人似乎在刻意隱藏著自己。

“我覺得啊,”那人的聲音又在黑暗中響起,宛如冬天的冰淩墜落一樣,清晰地傳進耳裏,“惡鬼是有同夥的,因為他每次作案都故意留下一張撲克牌。而這張撲克牌對他來說有什麼意義呢?我猜,弄不好這是他的身份證明。”

“身份證明?”

愛迪生開始對這個警察感興趣了。隻見這人點了點頭,下巴在月光中稍稍一現,又迅速縮了回去。

那人繼續分析道:“嗯。惡鬼為什麼每次都在作案後留下一張方塊9的撲克牌呢?我看過一些犯罪心理學的書,專家說,這類型的證據一般代表了凶手的身份,凶手迫切想向世人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所以說,這張方塊9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身份象征吧。”

“可方塊9,能說明凶手是什麼身份嗎?”

那人用冷靜的語調緩緩說道:“如果有方塊9,不就有方塊10,也許還有紅桃k什麼的。對了,撲克牌最大的不是Joker嗎?!”

“Joker?”

一副撲克牌裏最大的是兩張叫Joker的牌,牌麵上一般是小醜的圖案。愛迪生暗暗吃驚,因為他覺得這人說的話不無道理。按照惡鬼的作案手法,惡鬼似乎不像是初次犯案的凶手。如果,是一個犯罪集團的成員的話……

啊!

突然他的頭腦發生一陣劇痛,神經像被無數螞蟻啃噬一般。愛迪生抱住了腦袋,緊緊咬住嘴巴不說話。他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痛楚感,好像,剛剛觸動什麼可怕的記憶了。

“你還好吧。”牢房外的警察看出他的異常,問道。

“我,沒事。”愛迪生強忍著回答。他用大拇指在太陽穴上揉了揉,疼痛感稍微緩解了,但仍像一波一波的浪濤狠狠地拍擊著他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