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煌煌敦煌
前言
2000年6月22日,是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發現100周年的紀念日。
敦煌是我國著名的文化聖地。莫高窟的壁畫、彩塑藝術忠實記錄了中國美術的發展史和中西文化交流的曆程,具有無可估量的藝術價值和曆史考古價值。藏經洞在古代戰亂的特殊歲月裏,保存下來一批非常寶貴的文化典籍,這些典籍對於研究古代文化和中西文化交流具有重大意義。敦煌莫高窟不僅是中國人民的巨大文化寶藏,也是世界人民的珍貴文化遺產。
100年前,敦煌藏經洞被發現、打開以後,許多外國探險者聞風而來,在這裏進行劫掠、破壞。腐朽昏庸的舊中國政府,既無能力,也不懂得用心保護這一文化聖地,導致大量的文化寶藏和藝術珍品流失海外,給中華民族帶來了令人無比痛心的文化浩劫。敦煌的厄運,代表了中國近代史上恥辱慘痛的一頁。
在敦煌的輝煌史、傷心史上,活躍著無數的身影。古代的畫師、匠人、高僧、碩儒共同鑄造了敦粕的輝煌;外國盜寶者使敦煌淪入深淵;另外一些或無知、或冷漠、或自私的中國人,如道士王圓等,在敦煌的傷心史上,寫下了不可饒恕的一頁。但是,當國人明白到敦煌的價值後,許多人投入到敦煌的研究、保護工作中去,大量的研究成果問世,敦煌寶藏得到開發,敦煌開始走向新的輝煌。
在這敦煌藏經洞發現100周年之際,我們編寫、出版本書,描寫敦煌的千年滄桑和近代浩劫,力圖以此來刻畫敦煌這一文化聖地在中華民族的文化大夢中的地位。鑒於以往出版的有關敦煌的圖書學術、專業色彩較濃,本書采用了比較通俗的紀實體寫法,以使敦煌被更多的讀者了解,激起讀者珍愛敦煌、保護敦煌的熱情。由於著者才疏學淺,錯誤之處在所難免,希望讀者給予批評、指正。
著者
2000年6月20日
序章發現敦煌
公元前111年。漢武帝元鼎六年。
大漢王朝進入極盛,天漢的騎兵,已西出玉門關。四夷來朝,八荒賓服。曆史記載:“自蔥嶺以西,至於大秦,百國千城,莫不歸附,胡商販客,日奔塞下。”
長安城,未央宮,漢武帝劉徹坐在象征無上權力的龍椅上,想到海內升平,疆域擴充,不由有些得意。他望了望下麵,博望侯張騫那古銅色的、堅韌不拔的臉讓武帝感到欣慰。27年前,為擺脫匈奴欺淩,張騫主動請纓,率區區百人之隊,穿流沙,迎烈日,向西、向西、再向西。饑渴、劫殺、瘟疫……不能動其意誌;誘降、挫折、榮華……未能撓其雄心。終於鑿空中西大道!
大道既開,天命維新。充滿朝氣、活力的漢王朝雄風乍起。不數年,號稱“天地所生,日月所致”的匈奴單於,竟被漢族騎兵打得落花流水,遁逃西方。兩個世紀之後,這個強悍的遊牧民族竟在亞歐大陸的東部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在西方,卻出現了一個被稱為“上帝之鞭”的偉大匈奴王,使整個歐洲在恐怖中顫抖。試想雄心勃勃的武帝如果知道這個“上帝之鞭”不過是自己的漏網之魚的後代的話,會不會萌生遠征歐陸的念頭呢?
武帝想起了霍去病,他是大將軍衛青的外甥。正是霍去病,協助衛青數征匈奴,流血千裏,拋屍百萬,令匈奴聞風喪膽,漢旗所至盡樹降幟。霍去病更是發揮漢騎兵的優勢,長途奔襲,竟將匈奴的中樞機構摧毀,繳獲其祭天金人。“去病真是將才!可惜不能去病……”武帝非常痛惜,霍去病竟英年早逝。武帝命築墳如祁連山狀,前置馬踏匈奴石像,以彰其功,使傳之子孫萬代。
這時,大將軍衛青和博望侯張騫同出朝班,大聲啟奏:“請皇上分置張掖、敦煌郡。”武帝若有所思:“張開肩臂,迎接四夷,拱衛天朝,是為張掖。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大而盛者曰敦煌。兩郡分置,內依河西,外控西域。準奏!”
這一年,敦煌郡出現在中國的版圖上。一座中西交流的橋頭堡,一個佛教東漸的聖地,一個中國對外開放的口岸,一座中華經營西域的重鎮橫空出世,屹立於沙漠之中。千年以降,敦煌演繹了一首輝煌與恥辱、繁盛與破敗、開放與封閉的滄桑之歌。
公元366年。前秦建元二年。
敦煌三危山下,兩個衣衫襤褸的僧人抬頭看看似乎快要爆炸的太陽,饑渴已經使他們的腳步顯得沉重。天空中沒有半朵雲彩,空氣似乎也凝住了。僧人已經處於近於涅的境地。他們定下心來,口念《涅真經》,佛祖的力量從西方淨土來到大千世界,來到他們的心裏。僧人似乎得到了慰藉,安靜地坐在了似被炒過的黃沙上。
在靜修之中,他們感到一個遙遠的聲音滲過時間和空間傳入心中。那是佛祖的聲音。冥冥之中似乎將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發生。僧人屈身合掌,麵朝西方,口念“南無阿彌陀佛”。刹那間,天光變色,彩雲朵朵,空氣也變得異香——佛的香。僧人遙望鳴沙山上時,金光萬丈,流金溢彩,有千佛現身。他們急忙再次跪倒,向佛禮拜。鳴沙山壁上,到處是佛的微笑。僧人似乎看懂了佛的意思,佛在無言之中點化了他們。他們忘記了饑渴,忘記了榮辱,忘記了三千大千刹土。
僧人麵對佛光,許下弘願:要開鑿石窟,塑佛真身,弘揚佛法。
他們托缽乞討,典當財物,一個佛窟,由是而成。後人前赴後繼,遂成莫高之窟。
這便是樂法師和法良法師。300年後(武則天聖曆元年,公元698年),李懷讓在《重修莫高窟佛龕碑》裏提到了他們的名字。“樂……杖錫林野,行至此山,……忽見金光,狀有千佛,……(遂)造窟一龕。”
鬥轉星移,陰陽輪回,千百年後,莫高窟雖屢受重創,仍有洞窟492窟,彩塑2200身,壁畫45萬平方米,如果排列,可成一個高1米,長225公裏的畫廊!而這一藝術宮殿之始,樂和法良之功不可沒也。或是佛祖感召,方有此奇跡?
以後數百年,敦煌漸成佛教徒心中的聖地。
公元1900年6月22日(陰曆五月二十六日),清光緒二十五年。
晴。天氣格外的好。陽光普照,梵音不絕。莫高窟的僧侶道士們心情也格外地好起來,紛紛走出禪房,迎接佛祖送來的燦爛陽光。
莫高窟的地勢,南高北低。在南首岩根部,有一處寺院,名曰上寺。上寺之北,為中寺。上、中兩寺原為一寺,今分為兩寺,都為喇嘛所居。而北頭將盡處,有一所下寺。下寺卻是由道士居住。此時的道士姓王,名圓——這個名字後來成為學術界熟知的名字——人們都叫他王道士。
王道士是湖北麻城人,原來是肅州巡防兵的步卒,退伍後無事可做,迫於生計,便束發做了道士。他雲遊到敦煌,無處藏身,便投宿於莫高窟,以第143窟為家。王道士粗通文字,能誦道經,說中原話。而此時的莫高窟寺院為紅教喇嘛所占,隻能誦番經。因此很多人求王道士為他們頌經,王道士的生意竟漸入佳境,生活也慢慢好起來了。
這天,王道士請了一個姓楊的落魄秀才來替他抄經。王道士忙活著,幫楊秀才在第151窟甬道中間擺置了一張文案,放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然後便走出來,查看自己的修複工程。窟外正值酷熱,在佛窟中抄經反倒是一種享受。楊秀才心滿意足地背靠牆壁坐下來,一股清涼直滲心脾。好舒服,要再來一袋旱煙就好了。楊秀才瞅瞅菩薩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拿出旱煙來。那個時候,點火用一種芨芨草。點完煙後,楊秀才順手把沒燒完的芨芨草插在背後的壁上。尺把長的芨芨草竟一下沒入牆中,變成了一個點。
楊秀才大驚,以為佛祖怪他在聖地吸煙,妨礙了清修,急忙向佛祖磕頭。半晌沒事,楊秀才壯著膽子去瞧那芨芨草。並無異常呀。他小心翼翼地把芨芨草抽出來。難道裏麵是空的?楊秀才輕叩牆壁,裏麵發出清脆的回響。
楊秀才急忙奔告王道士,王圓驗證之後,兩人遂決定到夜深人靜之時掘開牆壁,看看有什麼寶貝。王道士雖是道士,卻沒有一點宗教常識,連佛教諸神一並侍奉,尤其對玄奘和尚,最為推崇。為了請畫師來繪《唐僧取經圖》(實踐證明這項拙劣的工程是極愚蠢的破壞行動),王道士已經差不多傾家蕩產了。如果能在這裏發掘一堆寶貝,就能完成他那“偉大的”修複工程。王道士非常興奮地等待著深夜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