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鬼2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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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耳朵裏響起一陣陣“嗡嗡”的轟鳴聲,警察的說話聲在轟鳴中斷斷續續地傳來,仿佛在信號極差的地方接聽手機,充滿了電波幹擾的雜音:從天橋上跳下來,十多米高,相當於五層樓,當時周圍沒有人……十米外的電梯上有人看見……可以確定,非他殺……

幾分鍾前,我還命令自己遺忘李梅在來路上告訴我的所有話,可是現在,她竟已成了一具屍體。彼時,我眩暈而混沌的腦子裏,竟塞滿了她在車上訴說的那個所謂的故事。

那日上午,康橋花園3808號的三層別墅裏究竟上演了一出什麼樣的戲,我不太清楚,因為角色與觀眾一共就兩個女人,沒有第三人看到這出戲的具體細節。劇終之後,女主角李梅回了家,下午,司機按約定的時間接她去機場,路上,她試圖向司機傾訴。作為一名司機兼聽眾,我沒有發現敘述者有自殺的企圖。可她居然從天橋上縱身跳下,當場死了,半小時前她還在安檢口與我告別,緊接著,她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個自稱要為丈夫擔負危難的女人,怎麼會去尋死?難不成她的死,就是為了替他抵擋危難?回憶當時李梅在車裏的講述,我敢肯定,她已經發現馮添翼寶寶並非她無意中撿到的棄嬰,問題是,她是否知道這個假裝被人丟棄的孩子是從哪裏來的?倘若她不知道,那就不會自殺。那麼也就是說,她已經知道了孩子的來曆?可是剛才她說話邏輯十分混亂,語無倫次並且詞不達意,我以為那隻是她心情不好的緣故,也許出國散散心,情緒會好轉起來,況且,也必須送她走,那是老板交給我的任務。可是現在我卻感到極度自責,假如當時我不急著與她告別,也許她沒那麼容易死掉。事情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可我還是在警察麵前咬緊牙關隱瞞了李梅在車上以及在安檢口說過的所有話。做完筆錄警察就放我走了,出刑偵隊時,我聽到一位老警察吩咐另一位年輕警察打電話給馮子越請他來一趟。我立即發了一條短信通知老板:老板娘什麼都沒說。

馮子越回複:知道了。

如此默契而鎮定的回複,讓我感到有些發冷,也許馮子越已經獲知李梅的噩耗,隻是“知道了”這三個字,讓我忽然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在適才發生的死亡事件中,我成了蓄意謀害死者的重要參與者。

離開公安局,我沒有回家,我去了毛三的4S店。毛三泡了一壺功夫茶,坐定後問我: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有事?

我說:我們老板娘自殺了。說完,我就莫名其妙紅了眼圈。

毛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原來,你和你們老板娘……怪不得上次問我,假如娶一個比自己大十歲的女人……

我大吼一聲:放屁!我和老板娘什麼關係都沒有。

毛三笑起來:那你動什麼情嘛,又不是你老婆。

我扯開嘴角生硬地笑了笑:就是,又不是我老婆。可是毛三,你有過這樣的經曆嗎?一個女人,半小時前還在我車上,我看著她活生生地下了車,活生生地進了安檢口,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走出機場,她就變成了一個死人,一具撲在地上血流滿地的屍體,才半小時啊!你相信嗎?

毛三擺手阻止我,遞上沏好的茶:慢點慢點,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先冷靜一下,喝口茶,喝完再說。

我接過茶盅一口喝幹,毛三又給我倒滿,接連喝了三盅茶,我才漸漸鎮定。冷靜下來後,我就意識到事關重大,有些話不能亂說,哪怕對毛三也不能合盤托出,不是我不信任毛三,而是少一個人知道少一份麻煩。毛三說:好一點了吧?現在可以把來龍去脈講一講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來龍去脈,就是老板娘自殺了,從登機大廳的天橋上跳下去,天橋很高,大概有十五米,人死了。

毛三瞪大眼睛,眉梢幾乎吊到太陽穴:跳天橋?你親眼見她跳下去的?

我搖頭:那倒沒有,機場廣播通知找李梅的送機人,等我看見她的時候,已經死了。

毛三吊在額角上的兩根眉毛落回原處:那,有沒有預兆?

預兆?沒有啊!隻不過送她去機場的路上情緒不太好,但她是總裁夫人,總裁夫人不可能對司機說什麼的。

毛三點了點碩大的腦袋,又問:你們老板知道了嗎?

肯定知道了,公安局已經招他去,隻是例行公事問一些情況吧,老板娘的確是自殺,警察當場下結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