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胡穎所為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是明代的馬通。英宗正統年間,朝野賭風日盛,政府用了許多辦法仍不見效。大興縣知縣馬通向朝廷上表治賭,建議將抓獲的賭徒集中起來,強迫他們從內地向邊防哨卡運送軍糧。這個建議被有關部門批準。可憐那些一貫遊手好閑的賭徒,常常在長途負重、風餐露宿的艱苦行程裏斃命中途,轉死溝壑。此法的震懾力大概不亞於胡穎之舉吧!可惜它隻實行了二十幾年,英宗去世後,賭徒亦免除了這種惡作劇式的處罰,而代之以發配邊疆充軍。(《萬曆野獲編》)
清代雍正、乾隆間的陳宏謀,曆任布政使、巡撫、總督達三十餘年,政績顯赫。他特別痛恨賭博,每到一地任職,下車伊始,就要發布禁賭告示,在他的文集《培遠堂偶存稿》中,就有十餘篇關於賭博的文章和禁賭告示,如《申嚴賭博之禁諭》、《查禁市會聚賭檄》、《飭禁官員賭博檄》等,這些告示對禁賭規定極嚴,如《申嚴賭博之禁諭》中說:“製造賭具者有罪,販賣賭具者有罪,窩賭有罪,抽頭有罪,賄賭有罪,同賭有罪,又許同賭首告免罪,追還所輸之錢,朝廷之法,無外使人知其有害無益,不至於犯之至意”,“自今以後,一體禁斷,若有犯者,定將從嚴懲處”。
清代嘉慶年間,山東布政使百齡見下屬監司、太守均好賭博,責問賭博者,監司等人說:“這不過是消遣罷了。”百齡正色道:“君等並非無事,即使無事,何不以公文賬簿消遣?”監司等人語塞。從此,山東官場好賭之風為之一變,此事亦被時人傳為美談。(《郎潛紀聞》)
治人難,治己更難。在賭博盛行、世風日下之時,一些社會名流如能為社會做出表率,其影響更是非同小可。清康熙年間,著名文人、文華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張英,為官清正,道德文章為一時之俊,他厭惡賭博,特別憎恨風靡一時的馬吊賭,曾經自刻一印章:“馬吊眾惡之門,習者非吾子孫。”並在家中所藏圖書畫卷上一一蓋上此印,以勸戒子孫。如此佳話,在京中廣為流傳。至於那些先賭後戒的達官貴人,人們也是津津樂道。清道光、鹹豐年間的湖南巡撫駱秉章,幼孤貧,受家鄉佛山賭風影響,也染上此惡習,並常常敲詐地方士紳和賭徒,是當地連賭徒也十分害怕的賭棍。後發奮讀書,考中進士,逐漸成為高官顯貴。此後他下決心全力戒賭,結果終身未再賭博。與駱秉章同時的江忠源,官至安徽巡撫。年少時,迷戀賭博,往往將衣服當光以還賭債,一時禮法之士皆避而遠之。後以舉人入官,參與鎮壓太平軍有大功,深得曾國藩賞識。曾國藩叫他閱讀先賢語錄,以約束其放蕩言行。後來他矢誌力戒賭博,持之以恒。據說一次到友人家,聽見戶外有牌聲,他隻是禁不住望了一下,毅然離去。另有一李成謀者,於鹹豐年間入湘軍,後以軍功官至福建提督。他年幼時家貧,以補鍋為生。他與兄都嗜賭,曾經將親友給予他們葬母的錢在博場中輸光,隻好將母親用草墊裹屍而埋。李成謀顯貴後,亦戒絕賭博,為官赴任,絕不帶賭具,他的部下也沒有敢賭博者,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因此一時傳為美談。(《清稗類鈔》)
在中國古代眾多聲討賭博之害的士大夫中,最有代表性的、抨擊最激烈的是清代著名文學家尤侗。尤侗,字展成,長洲(今蘇州)人,康熙時翰林院檢討,官至侍講,有《明史·藝文誌》、《西堂樂府》等數十部著作,文名盛於一時。所作洋洋千言的《戒賭文》,言極沉痛,語極尖銳,其文雲:
天下之惡,莫過於賭。
牧豬奴戲,陶公所怒。
一擲百萬,劉毅何苦!
今有甚焉,打馬鬥虎。
群居終日,一班水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