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風雪路(1 / 1)

(序)風雪路

當嚴寒炸裂粉飾的鉛華,歲月凍結在順治十年的臘月。

雪,一連下了幾天,大地都被白色籠罩。天寒地凍,人跡稀少。萬籟中,隻有雪花觸地時破碎的聲響。

從煙台往北京的官道上有一旅車馬,這一小星兒人馬為原本寂靜的冬日清晨憑添了些許繁雜。

為首的烏青馬上,是一個官袍頂帶的男子,從頭到腳已被雪沫兒染白,眉宇全然看不清,兩輛車馬和一行親兵緊隨其後,都是行色匆匆。他們的腳踏過官道上的白雪,留下一路汙濁的軌跡。

雪越下越大,男子頻頻蹙眉,他此刻正是歸心似箭,可是天不遂人願,照這個勢頭下去,恐怕沒幾天前路就會被大雪阻斷。

風把雪片刮向他的臉,一片白色瞬間覆蓋古銅一般的容顏。他揮揮衣袖,拂去了那些冰涼的障礙,眉毛又糾結在了一起。正在這時,一匹快馬從隊伍的末尾走向前來,在男子身邊停下。來者穿著青色棉袍,一副家奴裝扮。

“主子,雪怎麼越下越大了。我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躲避躲避。”來者畢恭畢敬的問道。

那男子的眉頭又擰在一起,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搖頭說道:“怕是不行,這是官道,四圍又都是山坡,哪會有處躲雪,而且天色不妙,估計雪還要繼續下,恐怕再耽誤時間,我們連山東都出不去。”

家奴撓撓頭,又怏怏的撥馬向後。

行路萬事難,更何況是在風雪中趕路,連馬們也不時發出不滿的悶哼,這樣下去可怎麼是好。

為首的男子也仿佛想起了什麼,轉頭向第一輛馬車行去,走在馬車附近的時候,低頭輕問:“你還好麼,冷了麼?冷時就把車裏的棉被蓋上。”關懷之意就在柔聲低眉的瞬間顯露無疑。這回可輪到那些親兵們詫異了,他們的主子從小就征戰沙場,何時對誰這般溫柔過?不禁都張大了嘴,等著看好戲。

馬車中隻是有女子柔細的聲音傳來“不冷,一切都好。”那聲音淺淡清脆,由此看出,馬車中的女子不過十幾歲年紀。

男子這才放下心來,囑咐道:“我們要一直趕路,我就在你前麵,有什麼事情隻要叫我就好。誰都看不出來,他現在正在後悔呢,他後悔為什麼不把她的丫鬟一起帶來,這樣也好有人照顧她。現在礙著男女禮教,他連進車門看看都不行,他惱怒的在心底低罵“漢人的狗屁禮教。”

一路車馬繼續前行,越往前風雪越狂野,男子最不願看見的事情終於發生:路上已經結出了厚實的冰層,連馬兒們都能察覺到腳下路滑,開始收緊步伐,恐怕摔倒失蹄。這樣下去勢必又會減慢速度。男子的眉心被一團濃重的烏雲籠罩,外麵寒風刻骨,他的內心卻著急的像被火盆烘烤。

他手臂一揮,對後麵的人們發出命令:“現在路滑,大家要小心行路,收好馬韁繩,不要摔倒。要摔倒前盡量往沒人的一邊靠,不要傷著旁人!”

男子的聲音低沉遼遠,卻像羽毛長箭一般穿透了風雪。

“遵命!”那些親兵也不敢怠慢,他們大吼一聲,彼此振奮精神。

男子看著這些追隨者,心底湧起一股暖意,他不禁開懷道:“好兄弟,回到京城,本王請你們喝酒,我們好好醉一場。”

“好!”一聽到酒,這些粗獷的漢子們忍不住躁動起來。

隊伍緩慢的前行著,可能是老天開眼,雪勢漸小,風也不那麼肆虐,趕路的人終於可以睜大眼睛了。

到了午飯時間,隊伍也沒有停下,男子和親兵都在馬上用飯,吃的不過是饅頭大餅一類,男子把幾隻酥皮點心遞進馬車裏,輕聲說:“快吃吧,你這幾天沒吃多少。”車裏的人沒做聲,不大一會,點心又原樣遞了出來。

“不吃東西怎麼行,還有很久的路。”男子嗔怪道。

“我,我真的不餓。”車裏人回答。

男子就不再多說什麼。他的麵容生硬,透過那雙鷹一般犀利的眸子,任誰也無法窺測他的心事。

隊伍緩緩蠕動著,整個看上去就像一個勞累的老人。

這男子就是大清朝尊貴無比的和碩信親王第三子,海豐郡王阿爾撒蘭。馬車上的女子是他政要迎娶進門的新娘,名叫李恩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