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特裏斯坦的回憶(2 / 3)

六個人隨性的動作和各自的喃喃低語,使他們的宣誓不像一場莊嚴的儀式。待每個人都說完誓言,立於正中的主持者回過頭,不帶有絲毫感情地吩咐道:“亞瑟,由你來把基石放在法典下。”

後麵的一個人影走上前,雙手虔誠地托著一個精致的鐵盒,俯身打開恒溫箱門,把鐵盒壓在箱內的一塊石板之下。

“奠基完成了,我們已開啟法典的坦途,”主持者淡淡地說,“接下來,我們為了理念世界所做的一切都將得到《歌珊法典》的認可。”

“我是第一個。”屬於莫先琳的人影站出來說。

“是的,莫。”主持者點點頭,回答道。

莫先琳走到特裏斯坦麵前,即使靠得如此近也看不清她的臉,躲在特裏斯坦身體裏的百裏感到側臉上傳來一陣溫熱。

“我會想念你的。”莫先琳輕聲說。

“弗蘭克實驗室為你感到驕傲。”特裏斯坦望著他的女友,卻隻能看到一團烏黑的濃霧,百裏能想象兩人對視的深情目光。

莫先琳發出輕不可聞的笑聲,離開鋼架之間的過道走遠了,被喚作亞瑟的人影跟在她身後,像黑夜裏驅之不散的幽靈。

“如果沒有莫和她的弗蘭克實驗室,我們永遠找不到釋放知識的鑰匙。”主持者定在原地,靜如死水的語氣終於有了些波瀾。

話說完,眼前騰起白色的薄霧,周圍的場景迅速淡退,但是最初的黑暗虛空並沒有浮出來,等身周的空間重新組合成形,百裏意識到是特裏斯坦的記憶切換了。

他們在一架私人飛機上,從圓形舷窗看出去,隻見銀色的機翼掠過厚重的雲層,炫目的日光偶爾會穿過雲層照進機艙,落在圓桌對麵那個黑影上。

那是一個沒有身軀和臉龐的靈魂,用特裏斯坦的嗓音說話:“你的論證很精彩,博士。”

在特裏斯坦的身軀裏,百裏也感到一絲滲入心底的悲苦,他說:“整個弗蘭克實驗室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證明這個理論,我們確信那就是開啟理念世界的鑰匙。”

黑影從小牛皮沙發上站起來,緩步踱到舷窗前,有一道陽光穿透雲層,籠罩在黑影身上,在他身後投下巨大的影子。

“這次實驗會告訴我們的一切,早晨,即將來臨。”

“是的,”特裏斯坦低下頭,“人類文明早該迎來一個新的早晨了。”

白霧彌漫,機艙也消失了,第三次出現的記憶場景是一個半球形的洞窟內部,濕冷的空氣包裹住全身,冷得刺骨,岩壁上爬滿發出冷暗熒光的藻類,正方形的地麵上有一座圓形石台,風格古怪的石門立在圓台正中。

在火山爆發中毀滅的祭壇,百裏熟悉這個差點要了他的命的地方。

把死亡的祭品放在象征冥界的石門前真是再合適不過,特裏斯坦想道。

他盤腿坐在石門下,赤裸的上身因寒氣的侵襲而布滿雞皮疙瘩。沒有食物、沒有飲水,人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可能活著撐過三十六個小時。

我是第二個,那個催眠師很快就會來,前提是我們沒有高估他。特裏斯坦平靜地想。

他凍僵了,卻執意不肯往火山口方向走幾十分鍾的路,去讓滾熱的空氣烘烤一下身體。

在催眠師趕到之前,他得參悟藏在石門中的秘密,隻有破解秘密得到的答案才能確保他們活下來。

柏拉圖的神秘學院習慣了隱瞞一切,即使是對學院門徒也不會什麼都坦白。

“知識深藏於心,逾越即是苦楚。”特裏斯坦微微睜眼,望著空無一物的石門說。

懷裏忽然感到一陣震動感。

特裏斯坦摸出放在胸口的黑色金屬方盒,長條形小屏上顯示著一串代碼,不用心靈會的那三台便攜超算機他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我在。”特裏斯坦按下接聽鍵。

“在石門內已安置好火藥,”聽筒裏傳出特裏斯坦的說話聲,“石門機械地自毀係統也已開啟,引爆器是您的‘黑火柴盒’,請您按住撥號鍵盤上的確認鈕,一旦確認鈕感應不到壓力,自毀係統就會立刻啟動。”

“好。”特裏斯坦回道。自己和自己打電話,藏在他身體內的百裏感到一絲異樣。

“依先知的意思,即使他們沒有準時趕到,毀滅最終還是會降臨,”特裏斯坦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又說,“希望您明白。”

“我明白,我是祭品。”特裏斯坦坦然地說。

“祝您好運,博士。”對方說完就收了線。

特裏斯坦放下手中的機密電話,小屏幕上的代碼在掛斷電話時就變成一個飛快倒數的秒表,他按住確認鈕,秒表才回到正常的速度。

“精巧的設計,先知為你感到驕傲,亞瑟。”特裏斯坦隨手拿起一塊碎裂的大理石板壓住“黑火柴盒”。

他又抬眼看向屹立在麵前的石門,冥王陰森的眼睛在石門後麵回望著他。

“遊覽結束了,是時候醒來了。”冥王以特裏斯坦的嗓音低語道,“盲眼詩人親眼見過我的冥府,去找他吧,他會帶你回到這裏。”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忽然從一牆之隔的艙房裏傳來,整條漁船上的人都被嚇住了。

笛卡爾緊張地與秦瀾對視一眼,兩人臉上寫滿惶恐。

他們都聽得出來,那是百裏的聲音。

船上的水手紛紛往艙房門口聚來,房間裏的慘叫仍在持續,像是有誰在裏麵忍受酷刑的折磨。

笛卡爾率先衝出去,秦瀾跟在後頭。隔壁的艙房門前已經聚了不少人,笛卡爾大聲喊著“借過”,費勁地撥開人群。

終於闖到門前,他猛地往下扳動把手,房門紋絲不動。

門鎖上了。

秦瀾來到笛卡爾身旁,從門上的小窗往裏探視,看到一個人影蜷縮在地板上,捂著腦袋止不住地抽搐。

笛卡爾兩手使勁地搖晃著門把,堅固的房門沒有給他想要的回應。“快,把鑰匙找來。”他回頭朝身周的人群呼喝道。

那些水手麵麵相覷,無奈地搖搖頭,他們沒一個人是鑰匙保管員。這條老舊的漁船上沒有井然有序的管理製度,誰也不知道鑰匙放在哪兒,被哪個喝醉的機械維護工隨手扔到海裏了也說不定。

“啊——”又是一聲淒厲的喊叫,穿透門板刺到人們耳朵裏,痛苦的聲音能把每個人的耳膜都撕碎。

“讓開!你們這些蠢貨!”人群後響起怒火衝天的叫罵聲,一個強壯的身影扛著一把太平斧快步走上前,堵在門口的水手見他來了,自動往兩邊退開,讓出一條道。

扛著斧頭的男人身形像一座巨塔,他走到鎖死的艙房門前,眼角鄙夷地瞥了笛卡爾一眼,高舉起太平斧砸掉門鎖,一腳踹開房門。

門敞開了,百裏的慘叫更加震懾人心,急得滿頭熱汗的笛卡爾當先衝進去,秦瀾回頭向前來幫助他們開門的強壯男人懇求道:“拜托,請把船上的醫生找來好嗎?”

“都給老子滾回你們的位置上去,”男人在門口攔住想進去看熱鬧的水手,又朝拚命想往秦瀾身邊擠的阿裏斯吼道,“聽到這小妞說的了嗎?去找考夫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