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從過去到現在1(1 / 3)

其實問我為什麼要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坦白地說我也不知道。

這個問題本應該有個最標準的答案,如因為喜愛文字什麼的。但對我來說,愛寫作和參加新概念沒什麼必然聯係。反正比不比賽,有沒有獎,我還是那樣,寫作作為一個動詞並未受到任何阻礙。獎狀是為別人證明我,而我並不需要一個獎去證明自己給自己看。我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性。

而最開始寫些東西,也隻是因為很偶然地開始寫,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堅持了下來。

小學的時候,很喜歡寫一些情情愛愛的小說,動不動就是等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的情節(哪個少女不懷春……==)。過兩天想到新題材了就果斷把原本寫了幾頁的扔一邊去。那時候,寫作對我來說沒什麼具體概念。因為生活中太多太多更為飽滿濃烈的情緒衝擊在內了,比如挨媽媽的打啊,比如成績下滑啊,比如和朋友吵架啊冷戰啊,話說每個孩子小時候基本都是這樣的經曆吧。但我卻對童年充滿了恐懼感,怕挨打怕成績下滑怕回家也怕去學校,想和人相處,又害怕與人交流。我記得從小學到初中,太多太多次了,我一個人抱著自己躲在被子裏哭,然後咬著枕巾生怕發出聲音,我媽睡在我旁邊發出平穩的呼吸聲,每一次都覺得這就是絕望了,這就是頂點了,寧願死了算了,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了,然後下一次更猛烈的爭執到來的時候就冒出更為深刻的疲憊感與絕望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打翻了杯水或者忘記帶書回家,甚至睡不著午覺會讓我媽生那麼大的氣,會讓我挨打挨到麻木。在我們家呢,看電視是不被允許的,玩電腦是不被允許的,和別的孩子出去玩是不被允許的,帶朋友來家裏玩同樣不被允許,我基本除了學習外就是個白癡。唯一算能爭取到的自由就是看書。能有什麼選擇呢?不想吵架的話,就看書好了。於是先開始是在我媽的嚴格限製下看了一大堆的《作文大全》,然後就慢慢爭取權利去看言情看耽美,然後看大部大部的曆史,然後什麼都看……

這是童年最自由的記憶了。當然,一旦感覺到自由就想更自由。開始會寫作估計也是因為比較隱蔽沒被我媽發現,所以才能在陰暗角落茁壯成長吧。藏在作業本下麵,作業本其實寫的不是數學題,而是我媽眼中亂七八糟的自己寫的小說,估計我媽要是那時候知道的話我早就被抽死了吧。

然而就算這樣,還是安安穩穩地頂著尖子生的頭銜,初中畢業領著保送資格去往柳鐵一中的時候,我還想著要好好學習考個複旦什麼的,然後上中文係或者曆史係,還是可以繼續寫自己想寫的東西。

當然最後沒有成功。第一次小考還能排文科第二十名的我,一個月後的段考就隻落至八百名上下了。高中實在太自由,我已經自由瘋了,跟著朋友在學校運動會上義賣,跑來跑去,又喊又叫,哪怕自己沒有得到一分錢也甘之如飴。熬一個中午給班級畫班服,然後看著全班胸前都是我畫的標誌,心裏想著啊呀好醜啊,但卻興高采烈得不像話。再後來,創立刊物《采薇》也就順理成章 了。班主任看出來我也不怎麼想學習,就讓我做份按學期發行的校園報紙,我那時候非常嘴賤地說:“報紙多沒意思啊,做雜誌吧做雜誌吧,我包了。”說起來輕而易舉得要命,後來這本雜誌差點要了我半條命。大話真的沒少說,在指導老師多次明示暗示認為太難弄,在其他成員都放棄的時候,我總是頭一昂說:“哪怕隻有我一個人,我也會把它撐下去。”結果為了圓好我的大話,一群人陪著我露天開會通宵趕稿子,而我寫文,編輯,畫插畫,畫海報,上上下下地跑腿催稿,求老師,求同學……然後第一本終於出來了。正是因為《采薇》,我才清楚地感覺到文學和夥伴的重要性。現在說起來大可以一筆帶過,而過程中流了多少汗與淚,費了多少腦細胞與好時光,估計隻有我自己才能清楚明白。煽情一點說,《采薇》像我的孩子一樣,有它在我才會在自由的空間裏不過度放縱,因為擔心別人會因為我而不喜歡它、不買它,也因為它,我總是特別擔心我的人緣問題,擔心他人因為討厭我而遷怒於它……

在文科班,小肚雞腸都太真實了,做的越多錯的越多,總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我就是在快被唾沫淹死的境況下認識的X。現在想想與他相處的時光,無論是愉快還是靜默,或者是最後的破裂,都不值一提了。畢竟他是第一個與我共度那麼長旅程的人,在北京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而非幻影。至於目的,又哪是我可以控製。

就是在與X交好之初決定投的新概念。真的沒什麼想法,就是覺得好玩試試看。等到真正想起這回事已經是暑假了。那時候我們剛熬了十五天拍完微劇,天天為了一點點的點擊量而尖叫不已,我遲鈍地沒能察覺X對我的細微的異樣,很豪氣地回去寫文碼字去了。先寫的還不是參賽文,而是《采薇》第二期的一堆專題什麼的。而初賽文本來也是專門寫給《采薇》的,後來實在沒時間重寫一篇投新概念了,我就非常隨意地把那篇文又投了新概念。如果說有緊張的話,我那時候很擔心這算一稿多投被起訴,當然,我們老師一臉看二愣子的神情告訴我:校內雜誌創刊號都沒有,你真的想太多了……

好吧,於是暑假就這麼結束了。新概念幾乎在腦子裏流水一樣滑過去,一點痕跡都不留。

我完全沒時間考慮或遐思這些了,一開學我就麵臨與X的絕交,我覺得我真是爽爆了。我也不懂為什麼我就那麼缺愛,那麼看重朋友,總之我去挽留了,去解釋了,去爭取了,然後完敗。我始終不懂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估計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不得不分道揚鑣。我那一陣子反反複複地就是哭,然後生病請假,然後來學校繼續哭。我十七歲的生日就在這樣的痛哭流涕中結束了。

就是那麼沒用,但還不能倒下。因為還有社團招新,對於采薇這樣的新社團來說,新沒招好就相當於毀了。X同樣也在為此忙碌。當我忙得暈頭轉向時,偶爾也看得到他看我的目光,當然,我淺薄了,我讀不懂男人的心,所以說我敗了啊,哈哈。

那陣子,采薇的招新海報被人撕了,各社團血雨腥風攻擊不斷;那陣子,我脫發非常嚴重,不敢去醫院,也拒絕體檢;那陣子,年級忽然宣布不再給予采薇資金幫助,虧空非常明顯,宣傳總監、副主編全圍著我轉,怕我倒下……我記得有一次,因為社團的事情和X那方的社團出了矛盾,我原本不知道,然後忽然有一天他叫我出去,劈裏啪啦和我說了一通,要我管好手下人的嘴巴以及采薇算什麼東西這樣的話。我不能和他說話,是真的做不到,嘴巴張開也沒有辦法發出聲音。我把宣傳總監張順叫過來,張順和他吵了起來。而我把後門一腳踹開,回到座位上開始痛罵,終於罵著罵著就哭了起來。還記得當時是在上數學課,我一個勁地趴在桌子上哭哭哭,哭了半節課,哽咽了半節課。我哭夠了,坐在我前麵的張順轉頭過來看著我,遞過紙巾,說了句話——不是安慰。他說:“下次你要哭出去哭,你畢竟是主編,哭成這樣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我看小說不是沒看到過比我慘的情節,但真的沒有像我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哭的。我問過X也好,他的朋友也好,誰也好,我追問了無數次原因沒有人告訴我。我也知道哭是小女生才會做的事情,會有博取人同情的嫌疑,但真就是除了哭什麼都做不了,每天哭,每天梳頭掉一大把頭發,每天鬼魂一樣在班裏飄來飄去。除了痛哭,除了幽怨,除了寫一些泄憤的日誌,我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誰都不能理解,失去友情為什麼搞得像失戀一樣。我什麼都不和家裏說,我也不和老師說,後來我誰都不說,但是看了X就堵心。後來我甚至想轉校,反正也不想學了,這個所謂省重點和狗屁友情就讓它見鬼去吧!我豁出去了——

狗血逆轉劇情就在這時候神奇上演了。我準備好找班主任攤牌,在準備措辭的前幾天,手機忽然收到了《萌芽》發來的短信,說初賽文得到了刊登……然後我才忽然意識到,我把自己的那支筆丟了那麼久。我才想起,往常那麼多日子,那麼多黑暗絕望我寫一寫哭一哭不就過去了嘛。真的是有朋友一起工作的感覺太幸福,我都忘記了以前的痛了,膨脹得戳一戳就爆掉。

我真的很認真地打算浪子回頭去換金子什麼的。原本沒把新概念看得很重的我,簡直是抱著救命稻草一樣,開始努力掙紮。我開始認真聽課,記筆記,做作業,還幻想著成績好了轉去尖子班,就再也不用見到X了,現在說不定還來得及努力考個重點。同時采薇的事情也慢慢上了軌道,第二期出來加上爭取到校運會上義賣的資格,虧空得到填補,廣告也在洽談之中。而這些努力也的確得到了一些回報,成績也好,社團也好,甚至人緣也好,一切都在好轉,我自信再過不久就能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脫離那種天天孟薑女哭長城的生活,也開始對新概念而有了一些小小的期待,希望複賽名單趕快出來。

然而,不得不說我的人生就那麼狗血。有什麼東西能讓已經決裂的朋友重新牽著對方的手站在一起呢?以前我以為是真心,後來才知道是我高估了我的真心的價值。電視台老師把當初拍微劇的我們喊到一起,然後告訴我們,微劇參加的比賽不僅得了金獎,還得到了最佳編劇獎的提名,我和X作為策劃與編導要前往北京去答辯,爭取這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