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起來,忙問楚天易還認不認得自己。楚天易自然是不認得,除了搖頭之外還加上一副痛苦便秘的表情,總之聲情並茂。那人隻以為主子是被昨夜的炮火嚇懵了,又是一陣磕頭請罪,實在是繁瑣得緊,楚天易有些不耐煩了,忙傳旨讓他平身,並讓他細述近況。
那人結結巴巴地陳述了一陣,楚天易總算是明白自己的處境了。所謂的上皇,就是過了保質期的皇帝——太上皇;所謂的北狩,就是被北方的蒙古人捉了當俘虜。
原本的推斷被證實是真的,楚天易又是雙眼一抹黑,暈死。
“老天,不要這樣玩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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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堂到地獄的蹦極,任是再強壯的心髒都無法忍受,接連暈死了兩次的楚天易再次蘇醒時,已經是大晚上了,外麵黑燈瞎火的,不過馬車還是不停地顛簸向前,似乎是要連夜趕路。聽著馬車外傳來的呼呼風聲,楚天易有些茫然,不知前程何處。
馬車上還有一個人,見楚天易醒轉,忙把他扶起來,並呈上飯食:“陛下,請用膳。”
皇帝變身俘虜帝,錦衣玉食自然是沒有了,眼前隻有一塊烤肉,一碗奶茶。整整一天水米不進,楚天易實在是餓急了,捉起烤肉就大啃,啥風度也顧不上了。
吃飽喝足,楚天易又體會到了活著的感覺,信心和勇氣又回到了身上:不管是什麼身份,至少現在還活著,活著就有翻本的機會。
“卑職無能,讓陛下受苦。”見楚天易狼吞虎咽地掃蕩完食物,那手下又垂淚請罪。
“是朕昏聵無能,連累愛卿一起受苦。”楚天易聲淚俱下地自責著,這招是跟《三國演義》裏那位動不動就垂淚的劉備學來的。
還別說,這一招真她娘的管用,那位手下忙跪下磕頭,感動得哽咽不已。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一個對“北狩”的“上皇”都不離不棄的人,其忠心肯定是不容置疑的,楚天易肯定不會寒了這位忠臣的心,以後還要靠他呢。
這不,“君臣”抱頭痛哭了一會,感情分就掙足了,楚天易又接著假裝失憶,不停地向這位叫袁彬打聽這副龍體原主人的身份和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袁彬一通介紹之後,楚天易總算是弄明白了。
原來,這副龍體的原主人叫朱祁鎮,現年二十三歲,是明朝第六任皇帝,年號正統的正統帝。不過,這位哥們這個皇帝當得實在是非常糟糕,寵幸太監王振,把朝廷整個烏煙瘴氣。這還不算什麼,最要命的是聽信王振一派胡言,搞什麼禦駕親征,結果帶著二十多萬精銳部隊到土本堡,稀裏糊塗地被也先的瓦剌騎兵團滅,自己還被捆了當俘虜帝。
這這些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在這幾個月來,這位仁兄的身份還多有改變,先是當俘虜帝,接著被當成肉票向朝廷索要贖金,後來被被當成敲門磚去叫邊將開關迎敵,再後來還被帶到北京城下當肉盾,最後,也就是昨晚,在北京城外被當成了炮靶,被那些曾經的臣子們一通狂轟濫炸,若不是袁彬忠心護主,想必現在已經“光榮”駕崩了。
皇帝——俘虜——肉票——敲門磚——肉盾——活靶,真是一步一個坑,失敗至極。當皇帝當到這個份上,可以說窩囊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中華民族的臉都被他丟到太平洋去了,哪裏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
現在楚天易繼承了這位窩囊帝的軀體,同時也要繼承他那臭不可當的惡名。按說惡名倒也沒什麼,反正當皇帝的沒幾個能有好名聲的,可關鍵這位上皇現在是無權力無自由無前途的三無產品,而且隨時都有可能被瓦剌人拉出去殺頭。這也就是說,“大善人”朱祁鎮給楚天易留下的是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爛攤子。
如果在這樣的絕境中都能翻身,那鹹魚都能跳龍門。
袁彬見楚天易沉默無語,以為他困了,忙脫下自己的外衣輔到車板上,請他就寢。袁彬這個小舉動,讓楚天易感動不已,心道:“老子如果鹹魚翻身重登帝位,定然給你封王拜相。”
入夜,車外北風呼呼,車簾子被吹得飄忽不定,一股股刺骨的冷風夾帶著雪花飄進來,凍得人無法入眠。楚天易索性坐到車簾邊,拉開一條縫,遙望皚皚白雪路,心緒起伏不定。
或許,這一次真的要客死異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