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傾聽他人的聲音曾讓我沉醉,那麼聽到自己的聲音則讓我驚喜:原來自己也可以發出聲音!

小時候,我的很多時光都是在收音機旁度過的。

每天放學回到家,我打開收音機,一邊聽一邊寫作業,不專心的習慣大約就是在這時開始養成的,吃飯的時候收音機也是開著的。放學時聽“小喇叭”、“星星火炬”,吃飯時聽評書連播《三俠五義》、《隋唐演義》、《海妖的傳說》、《人生》、《夜幕下的哈爾濱》、《穆斯林的葬禮》,周末有大段時間則聽各種電影錄音剪輯——多年以後我對影視劇中演員的判斷仍然是聲音先入為主,甚至在現實生活中也對人的聲音比對外形更敏感,判斷也更準確。收聽的頻道主要是本省的江西台和中央一二台,在江西台往中央一台的頻道之間有一大片空白地段(波段)——實際上並非空白,但我每次都是極快速地轉動按紐,移動指針,好像慢一點那裏麵就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冒出來。我記得那時看過一張宣傳畫,畫麵上那“敵台”標誌就是一條可怕的毒蛇。直到90年代初我在林校擁有自己的一台小收音機,才敢放心大膽地調到這些波段,才知道這個地段竟然有那麼多好聽的歌曲,這個時候我打開收音機聽得最多的就是流行歌曲,還有針對年輕人的談心勵誌節目及體育報道——剛剛參加工作時幾乎每天都收聽體育節目,關注每一次比賽,為中國隊取得的每一項成績激動,94年世界杯足球賽,隔壁電視房的電視機隻能收到江西一個台,我特地趕到幾十公裏外的縣城,在父親工作臨時住的一間小房裏,獨自一人守著一台十幾寸黑白電視過了一夜,為防吵擾鄰居,把聲音關掉,再把收音機打開,插上耳機——一邊看電視上的比賽畫麵,一邊聽著收音機裏傳來的畫外音和解說。這時候的收音機已經能收聽多個電視頻道的聲音了,每當停電時,我就打開收音機,收聽正看得起勁的電視劇,記得《我愛我家》有好幾集就是這樣聽過去的。結婚後瑣事多了,一回家就打開電視,也很少停電,收音機就不知扔到哪兒去了。

大約十歲左右時,我家相鄰一戶人家的大叔要結婚,買了不少新鮮玩意,其中有一樣東西最讓我們新奇而著迷:按一個紐對著它說話或者唱歌,再按一下就能聽到我們剛剛說的話和唱的歌從裏麵傳出來。我們興奮不已,天天放學後就往那小小的簡陋的屋裏跑,對著那機子唱歌說話,大喊大叫,樂此不疲。這便是我第一次見到錄音機,那種激動甚至超過了電視機,印象非常深刻,一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對此我也一直有些不解,其實我此後也很少使用錄音機,小時候家裏沒有,和哥哥們上中學學英語也沒買過,還是到了小弟學英語時家裏才給他買了一個,我也基本沒用過,隻有一次放假時借用過一次,對著機子朗讀了一遍中學時就喜歡的馮慧蓮的散文《眼睛》,然後聽了一遍,讀的時候和聽的時候都很激動。結婚時買了個大錄音機,也隻聽過幾盒磁帶,民樂、流行歌曲都有。

2004年五一時,和丈夫去店裏買了台電腦回來,當天就裝了寬帶。之前工作的鄉政府根本沒有電腦,後來有了一台也隻用於打字,我隻周末回來到丈夫辦公室上上網,主要是看小說,記得餘華的《活著》、《在細雨中呼喊》就是在那時看的。現在在家就可以上網了,自然有些興奮。聽人說還可以把自己的文章發到網上,還會有人來評論,開始卻不知上哪,更不知怎麼發言,丈夫說新浪網最大最出名,就往裏麵闖,不意竟看到了餘傑的《香草山》,這書我有,很喜歡,下麵有留言版,在丈夫的指點下,試著打了幾句話上去,然後點了一下,就看到自己剛剛打下的“話”真的就顯示上去了——真有些難以置信,激動之餘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和夥伴們對著錄音機大喊大叫的情景——如果說傾聽他人的聲音曾讓我沉醉,那麼聽到自己的聲音則讓我驚喜:原來自己也可以發出聲音!隻是當初是通過錄音機,現在是通過電腦,雖然即便是現在在網絡上,那聲音也許也隻有我自己聽得到,認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