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染青半眯著眼,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難以啟口。畢竟是她自己說出自己的身世,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做自我介紹。而對著一個同床共枕快三年的人進行自我介紹,這種情景怎麼想怎麼詭異。
可是她找不到別的說辭,她也無法把剛才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習進南知道她想知道的事,而且她相信他不會騙她。也許他會隱瞞,但是他不會騙她。
她深吸一口氣,眼四處遊移,猶豫了半天,醞釀的話還是一句都沒說出口。她閉上眼,剛要用殘存的最後的一點兒勇氣說出來,習進南卻突然開口:“媽正在樓上的病房休息,醫生說需要靜養。”
聶染青根本沒聽進去,她的話幾乎是和他一起說出來:“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對不對?”
習進南明顯吃驚,她很難能看到他這副表情。但是隻是一瞬,下一秒他就恢複正常,隻是目光緊緊鎖著她:“你知道什麼了?”
“看來我說對了?”聶染青自顧自地說,“原來真的是這樣。”她喃喃地,“竟然是真的。”
她和聶染兮不是親姐妹。
聶染青閉上眼,長長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她小時候曾經多麼希望她沒有聶染兮這樣一個姐姐,想不到,竟一語成讖。
她已不再是小孩子,就算她不是親生的,也不會自艾自憐沒人要。很多東西根本不需要用親情維係,有些東西用親情維係反而是笑話。她隻是覺得難過,說不清楚的難過。
有些事一直希望能實現,一直希望能擺脫,可是當這些東西真的實現,真的從身邊斬斷的時候,卻又覺得失落。
聶染青扯扯嘴角。她現在忽然有點退縮,對三年前所謂的真相不想再知道得那麼清楚。難得糊塗,就算她知道了所有的事,無非就是填補了被蒙在鼓裏的那點遺憾,可是她不一定有本事能讓自己過得再這麼自然。
一份心事就是一份累贅。聶染青不是聶染兮,心裏盛不下那些勾心鬥角。她也不是習進南,學不來那份稀鬆平常。她隻是想到了陸沛那一雙從英國回來就未曾帶過笑意的眼,苦得讓人心口泛酸。
她覺得自己應該會和陸沛一樣。
聶染青緩緩地說,“我知道的不多。我知道我和聶染兮真的不是親姐妹,這是你剛剛在門外說的。我還知道,”她像是在自嘲,“你和聶染兮有交易?什麼交易?有關於我?還是有關於陸沛?”
習進南靜默半天,像是失去語言。他喉嚨動了動,眉頭緊緊皺著:“沒有交易。”
聶染青倒是很好脾氣地點點頭:“哦,那你和她達成了什麼一致?難道說……算了,沒事,你接著說,我聽著。”
習進南忽然笑了一下,已然恢複了往常那種雲淡風輕:“你好像就從沒有好好聽過我的話。你覺得我能從聶染兮獲得什麼好處?她能從我這裏獲得什麼好處?”
“不要試圖轉移重點。”聶染青微笑,而且是標準的國際招牌微笑,“你們中間還隔著陸沛,還有我。”
這話成功地讓習進南的臉上出現裂縫,他的笑容不帶溫度,簡直比不笑還要冷淡,他隻是說:“聶染青,你總是在最該糊塗的時候聰明。”
這話前不久姚蜜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聶染青皺皺眉,笑容收起來,她跟習進南對峙,結局沒什麼懸念。聶染青想了一下,慢慢地說:“其實你也可以說我不識抬舉,什麼咬住呂洞賓,什麼不識好人心。反正這種話聶染兮說過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