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巴讚和戈達爾如果看見你的頭發不昏過去才怪……
我沒說如果是在十年前二十年前作為一個老師一定會說這樣的話那樣的話,這樣的批評那樣的指責,我沒說。
沒有必要說。
因為這個時代是豐富多彩的。
這個時代是個性化的。
這個時代你有你的審美,他有他的感覺,而我呢,則有我的打扮。
這個時代每家人家都是獨生子女,男孩子從小是皇帝,所有的問題都是爸爸媽媽扛;女孩子是公主,可是爸爸媽媽從小就擔憂,女兒呀,你沒有哥哥,沒有弟弟,長大以後,所有的問題都是你自己扛……結果,男孩子的皇帝肩膀塌了下去,女孩子呢,沒有哥哥沒有弟弟準備著所有問題自己扛的肩膀卻又聳了起來。男孩子的性格,當然不免就有些軟軟的;女孩子又怎麼不潑辣,不豪放?對麵的女孩可不是都那麼文文靜靜扭扭捏捏地走過來,而是奔過來,跳過來,哇塞,幹脆飛過來——你就瞧瞧那些騎著自行車的女中學生們吧。
我們不要批評孩子們。如果我們很想批評,那就批評批評我們對孩子——從小到大——性格有些顛倒的要求,或者有些過分的嬌慣,或者又太憂患的期望。他們的顛倒,是因為我們顛倒了,他們的迷失,是因為我們迷失了。
我有的時候正是這樣地在女兒的麵前批評自己的有些顛倒,有些迷失。從小到大,我正是既希望她有女孩子的樣子,又希望她有男孩子的力量。有的時候,我簡直是在既希望她當一個女孩子,又當一個男孩子。女兒倒是很寬容,從來沒有批評過我:“請問,你到底是要我當一個女孩子,還是要我當一個男孩子?”
性格滲透、“顛倒”,也不等於就是糟得一塌糊塗。上帝神秘地“創造”了人,又把他們分成不同的兩種性別,使他們能以各自的魅力誕生愛情故事,繁衍後代。可是他們的各自缺點、局限也因此存在,阻礙了他們作為人的能力、魅力的更盡情更流暢的表現。女孩子膽小,男孩子粗糙;女孩子天生依靠,男孩子盲目驕傲;女孩子總是樹下的花,男孩子則是無風也喜歡把樹葉搖得刷啦啦響……
當然啦,我的意思並不是提倡男的紮小辮,女的剃平頭,男的“溫良恭儉讓”,個個像小貓,女的“凶狠又毒辣”,隻隻都是母老虎。
我可沒有這意思。
瞧,我說好從此以後不再好為人師的,可是這回又好為人師了一回。這德性,改不了。
知道梅子涵先生,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
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讀四年級。那個學期,訂了江蘇《少年文藝》。於是,一切就變得天經地義起來。《天鵝》、《課堂》、《走在路上》……梅先生的這些作品都是在那個時候讀的。後來又發現,在擁有自己的《少年文藝》之前,從不知什麼渠道讀到的舊刊中的《馬老師喜歡的》,竟然也是梅先生的作品,並且還是他的處女作。我不禁有些得意,原來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成了梅先生的第一代讀者!
一般說來,小孩子讀書不怎麼會太在意作者,可我偏偏是個例外,對創造故事的人崇拜之至,自然就毫不費力地記住了刊物裏頻頻露麵的“梅子涵”。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梅子”這個脫俗的名字是很讓一個文學兒童想入非非的。有一年,梅先生的一個短篇獲得了年度優秀作品獎,某一期的刊物封二上一溜兒都是獲獎作者照片,那些人如今大多成了中國兒童文學界的風雲人物。梅先生的照片在中間,他站在學校的教學樓陽台上(現在想來應該是他任職的上海師大吧),臂彎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周益民(特級教師)夾著一本書,正酷酷地望著前方。令人有點遺憾的是,別的作者都是近景照,可他偏偏讓攝影師取了個遠景,讓我們既“印象”了作家的麵目,又仍保留著一絲神秘。最最重要的是,近年來,我一直想考證梅先生那豁了牙但絕不漏風的童話嘴巴源起於何時,可即使拿了放大鏡每每到此也隻得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