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曾經號令群雄,獨霸江湖一邊的東方世家來說,這天,是個噩夢。
多少英雄豪傑,百戰不懼,引進英雄血,卻落到一個剛成年的少女手裏。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這個少女,是他們寶貝了16年的東方小姐。
宿命的安排,一切,無法改變。
血花飛濺,在東方夏笛身邊下起了紅色的雨,將她本來鮮紅的紗衣浸得妖豔詭異,緊緊貼在她嬌小的身體上,不知,那自幼白皙的肌膚,是不是也因飲進世人血而粉嫩。東方家族,無人不武,可是此時,所有人,忘記了使出自己的武功抵擋,不僅因為怎麼也不敢相信滅他們滿門的,竟是善良得連螞蟻都不敢踩得小姐,還因為,他們行事的守則中,沒有傷害主子一條,哪怕主子要他們的命。
可東方夏笛,確實變成了一個惡魔。
她紅褐色的眼睛麻木無情,機械的刺入、拔出,一劍致命,手法狠毒精準,似乎在完成著一套早已定奪好的程序。那氤氳著空氣的濃重血腥氣絲毫沒有影響她,鮮血不停淋到她身上,常人早應無法忍受。可是,她就像是被施了咒一樣,目光空洞,完成著自己手中的動作,好一個天生的殺手……
滿地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東方夏笛邁過一個個慘死的家人,麵無表情的走向角落那個瑟縮成一團的少女。
出劍,寒光一閃,寶劍輕吟,鮮血應聲噴出,一切幹淨利落,不留一絲痕跡。
小落恐懼的看著從自己脖子中噴出的鮮血,顫抖的去捂自己的傷口,感覺到自己的血快速地流盡,不禁問自己,這還是那個帶自己如姐妹的小姐麼?可是,來不及她流淚,溫暖的黑暗已經包圍了她……
現在,隻剩一個人,那個老頭,她的親爹爹。
不過,她不會傻到用武功來生生應付自己的爹爹,她不敵,可是,剛才由自己親手做的一盤點心,已經幫了她大忙了。
手持龍頭杖的白眉老者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極度的憤怒,讓那本來花白的胡須不自然的抖動起來,即使是當初獨尊武林,那雙依然硬朗的腿,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著,他用盡力氣狠狠敲擊著地麵,那拐杖似乎禁不住這力量,發出低沉的吟聲。
為什麼?眼看全家死光卻沒有出手製止她?不行,用自己苦心幾十年練就的武功去殺自己的女兒,他做不到!
“逆子!敗門滅族的逆子!想不到芊月她飽嚐艱辛,懷胎十月,生下的妖女竟是我東方家滿門滅族的凶手!”
“奴忠於主,這在十年前,已是定局,冰,是我的主人。”
那女孩兒一身紅色紗衣,齊腰長發淩亂飛舞,她立於庭中,不卑不亢,雪白的牙齒死死咬住嘴唇。嘴中,則一字一頓的擠出一句話:“我不會後悔。”好一個殘忍的女孩兒,似乎是在訴說一件與自己不想幹的事,拎著滴血的寶劍,卻還在執迷不悟。她的語氣,告訴了她的爹爹,從此,她沒有家人,隻有主人。
老者隻覺胸中翻滾,喉間腥氣層層,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那紅,著實刺痛了女孩兒的雙眼。可她尖細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摳進皮膚。
老者勉強的用拐杖支撐身體,壓抑住口中的腥氣,老淚縱橫,不相信的看著眼前如惡魔的女兒,這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纏著自己吹曲的笛兒麼?
“啪!”
仿佛是用盡渾身力氣,連空氣也停滯了,東方夏笛白皙的臉,立刻腫脹起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刺痛了老人的心。
女兒長這麼大,第一次挨自己的巴掌。
東方夏笛雙膝跪倒,卻依然倔強的堅信自己心裏那個人,攥緊雙手,眼看著自己的爹爹倒下。月濁的毒性,果然厲害……
老者口中不時湧出血沫,直到死前,也沒有做出傷害女兒的事,可黃泉之下,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東方夏笛走過去,輕輕拭去爹爹眼角的淚,覆上他的雙眼,抽出雪亮的匕首,向那具屍體的胸腔,狠狠刺了進去……
包含武林至尊的鮮血飛濺出來,夏笛顧不上拭去臉上的血跡,連忙抽出懷中的一根笛子,細細的用鮮血,清洗那根竹笛。那竹笛吸收了鮮血後,就像被賦予了靈魂,原本灰暗的笛身立時晶瑩剔透,通體散發出攝人的紅光,如山崖薔薇,妖豔的不可方物,但又散發著濃重的悲愴氣息。
夏笛將那根竹笛,小心的揣入懷中,向大門走去。
停住,回頭一望,破敗荒涼,昔日溫暖的氣息蕩然無存,幼年如天堂般的家,此時橫屍滿地,血流處處,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恐怕到死也不敢相信,手刃東方家滿門的,竟是被所有人尊寵的東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