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欞之間射入,映在地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想起兒子,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唇角半彎了,笑的格外慈祥。手中的筆也停了下來,半垂在空中,顯得有些可笑。
高無庸在門口站了,低著頭,看似平靜,但垂在身側的手卻已經握成了拳。泄露幾分心底的緊張。
胤禛回了神,目光掃過,沉聲開了口:“高無庸。”
“奴才在。”高無庸連忙彎了腰,恭聲道。
“你去庫裏取了西藏進貢的沙圖什,給元妃送去。”胤禛浮起一抹淡笑,她怕冷,這用藏羚羊絨毛織成的披肩具有極佳的保暖性,給她用正好。
高無庸應了一聲,便要退出。
“慢著。”胤禛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折子上,這是密折,卻是沒有署名。密折僅僅是加密,而不是不記名製,胤禛皺緊了眉,用特製的鑰匙開了那密折的匣子。
“這折子是誰呈上來的?”目光掃過數行,他的聲音突然似結了冰,目光陰冷如劍,似是要穿透高無庸的身體。
高無庸便微的打了個寒顫,慌忙跪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他竟不知道如何回話,隻是一個勁的抽打自己。
“起來。”胤禛的臉色已經青的發黑,“元妃那裏先不用去了,馬上宣怡親王進宮。”
高無庸這才顫抖的起了身,退出暖閣。
胤禛的目光又落在那幾行字上,突然用力一扯,將折子撕成碎片。即使如此,卻也不能阻止那字在腦海裏翻滾。
“查貝子胤禟與元妃曾有私情……開揚賭坊乃兩人合開……”
他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他絕不相信雲鈺會和胤禟有什麼牽扯!順手翻開下麵的折子,雖是心煩意亂,但終不能荒廢了朝政。
“漢軍旗襄讚軍務。奮威將軍臣嶽鍾琪特謹奏:為奏聞事。
雍正二年正月十七日奉上諭:”茲爾出兵青海,軍需概要皆優先供於爾等……“欽此欽遵在案。
然臣於二月至青海,軍中晌銀尚缺五百萬兩……特請旨,望聖上垂憐……”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煩燥加憤怒,軍晌缺口竟達五百萬兩,戶部是幹什麼吃的!
“皇上,怡親王求見。”
“傳。”
胤禛見允祥滿眼的疲憊,還沒說話,卻聽允祥開口:“臣辦差不力,請皇上責罰。”
胤禛冷哼一聲,來回走了幾個回合:“你不要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同為總理王大臣的允禩怎麼不來?這戶部的事不是一直由他在操持麼!”
允祥沉默了一下,又悶聲道:“確是臣辦差不力。”
胤禛也不想在這問題上多做牽扯,轉開話題:“現在尚缺五百萬兩銀子,你說說看,要怎麼辦!”他皺了眉,十分頭痛。
允祥思量了片刻,似是試探:“國庫雖然有存銀,但下麵馬上就是洪水多發季節,倘若大堤出事,要比青海兵敗更為嚴重……不如……不如讓王公貴族們捐點錢?”
胤禛腦中閃過方才看到的折子,心中更是煩悶:“讓老九多拿些錢出來!他是出了名的有錢!”
“另外,十三弟。”胤禛沉默了一下,慢慢開口,“你去幫朕查下,京城中那開揚堵坊的背後莊家是誰。”
允祥應了一聲,雖然有些莫名,卻還是點了頭。
……
他往時下了朝便會向雲鈺那裏去,今天心情卻是無比鬱結。允祥已經調查出開揚賭坊的幕後老板,卻正如折子裏所說,是老九。
他沒有讓人通報,徑自進了關睢宮,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雲鈺是在做什麼?心頭突然閃起一絲愧疚,這麼多年來,自已關心雲鈺的程度遠不及她關心自己。
宮中卻是寂靜一片。
雲鈺躺在窗邊的軟榻上,靜靜入睡。胤禛看著她恬靜的睡臉,卻又想到那天的折子……他在朝中是孤臣,如今成了君,除去老十三,便幾乎沒有可以交心的人。後宮的這些後妃,哪一個真心待了自己?隻有雲鈺。
想到雲鈺彼時對自己的承諾,無論貧窮或者富貴……他半彎了唇,心中湧起複雜的感情。若是雲鈺都背叛了他,那這世界上……還有可以相信的人麼?
雲鈺……是不會和老九有什麼牽扯的吧?
腦中卻突然閃過十三被圈禁那年。他在宮中,皇阿瑪幾乎以為是自己和十三合謀害他,畢竟記錄什麼的一切都指向自己。
他似乎都能看到老八得意奸笑的模樣,恨到心頭滴血。自己這麼多年小心謹慎,卻還是被他陰了一把。這回隻怕是恩榮從此到頭。
事態卻是急轉直下。
先是雲鈺的貼身侍女水色拚死進宮求他,說是雲鈺中了萬蟻毒,怕是不久於人世。
所有人都盯著他,大家都認為,百釀蜂毒在他的身上,雲鈺對他而言,無比重要。若是他不拿出,雲鈺必死無疑,可如果他拿出了,也就認了皇太後的毒是他下的。
即使……即使被認為是凶手也無所謂吧。
隻要他有,他一定救雲鈺。但是……他哪裏有百釀蜂毒?
雲鈺是要用生命,換取他的清白麼?
心如刀絞。
那時他便發誓,若是有機會,絕對不會放過老八他們這群畜生!定要教他們百倍回償。痛苦便如毒蛇,日夜啃咬他。
他甚至不能想像,若是以後的歲月裏,沒了雲鈺……他又該何去何從。
讓人更是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雲鈺……竟然好了。
拿百釀蜂毒為雲鈺解毒的人,卻讓誰也想不到。
竟然是九福晉。
於是自己也因此脫罪,皇考沒有再為這事追查下去。明眼人都看的出這其中的貓膩。
他原本以為,九福晉是受沐妍所托,畢竟雲鈺曾與她是多年的好友。
現在想來……卻是別有蹊蹺。
他將目光調向雲鈺,她邊上放了根蝴蝶發簪,那發簪栩栩如生,宛若蝴蝶,隨進會騰空飛去。眼神不由陰暗下來……他不允許她飛走!
她卻在這時轉醒,或許是自己的表情太過陰暗,她滿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