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上窮碧落下黃泉(2 / 3)

“皇後娘娘有旨,今天是萬壽節,請雲鈺格格前去赴宴。”那公公宣完旨,身後跟隨的小太監便連忙送上一套衣服,說是皇後賞的。

水色忙上前接過,卻一下子愣在當場。那衣服是妃一級才可穿著的圖案,雲鈺此刻不過是個被打入冷宮的格格,哪裏能穿。雲鈺見她愣住,不由起了身,望向那衣服。隨即淺淺笑開,卻是毫不留情,拿起一邊的剪刀便將衣服絞成碎片。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雲鈺卻毫不為意,又走回原處,緩緩坐下,一針一線的縫製那個荷包,荷包上繡了栩栩如生的老虎,可愛至極。

她是皇後的親妹,她逆了皇後的麵子,皇後卻也沒多加苛責。隻是水色十分心痛這次機會,若是雲鈺去了,或許能見到皇上,或許能挽回皇上的寵愛……

“格格!”見她雲淡風清,水色終於忍將不住,“格格不是說,漢朝有個皇後,靠一詩詞挽回了皇帝的心麼?格格為什麼不學學那位皇後,皇上以前那麼愛您……”

雲鈺抬了手,示意她不用再說。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突然放下手中的東西,眼光有些迷離:“我們出去走走。”水色完全弄不明白她,卻也隻能跟上。

往日清寧宮都有人看守,今天卻空無一人,任由雲鈺漫步出了宮門,往禦花園折去。

厚厚的落葉,沒有一絲陽光照射的地方。

雲鈺扭頭看了四周,突然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眼中閃再微末的光芒。她緩緩的在這厚厚的落葉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格格?”水色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舉動,不由試探的喊了她一聲。雲鈺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林葉簌籟,宛若在奏著一首蒼茫的曲子。雲鈺閉了眼,感覺著那風從自己的身上掠過。這時已經是十月,風並不若夏日裏帶了熱力,也不若冬日的刺骨,溫情十足,如情人的手。

她想起自己曾一個人坐在黃山的情人穀,看那漫山的竹林在風吹來時,泛出千層浪濤的模樣,自從到了這大清,她有多久沒見過那樣的壯麗景色了?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她想回家。夢中那帶著江南風情卻又不失大氣的故鄉,十朝古都……這輩子怕是都無緣相見了。

或者……她將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腕,若是死了,靈魂便可以過去吧?即使看不到數百年後的故鄉,看不到母親那慈詳的目光,看不到父親悶頭做菜的樣子……但是,她至少可以呼吸那裏的空氣,她們還在同一片土地,隻是時空不同而已。

心頭便如被什麼緊緊揪起,呼吸不能。感覺眼中澀澀的,抬手一摸,卻是什麼也沒有。她站了起來,感覺有東西從眼中慢慢倒流,穿過身體,流入心底。

恍惚間,她隻覺得林邊有一絲明黃的色彩,再定睛看去,卻是什麼也沒有。雲鈺扯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原來表麵上的平靜隻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痛苦。

自己竟然還沒有忘記。

她搖頭苦笑了一下,又沿著來時的路慢慢離去。徒留一片空囂。

雲鈺望著清寧宮朱紅的大門,輕輕歎了一口氣,身後的水色上前一步,低了聲音:“格格,去見皇上吧……隻要您肯去,奴婢相信皇上一定……”

雲鈺轉頭看向她:“你覺得,皇上對我還有感情麼?”

水色用力的點了頭:“肯定的,格格。您要相信皇上,也要相信自己!”

雲鈺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抬步跨入清寧宮的大門。

“嘩……”隨著女子的尖笑聲,一桶帶著臭味的水迎麵潑在雲鈺的身上。雲鈺根本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躲閃不及,被水潑了正著。而不待她反應,又是一桶水潑過來,渾身頓時濕透。

“你們幹什麼!”水色回過神,將雲鈺一把拉到身後,怒目而視。

“幹什麼?”為首的女人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用手撫了自己的頭發,故作嫵媚,“你們不知道,清寧宮是不可以隨意進出的麼?你們這樣出去,真是太不守規矩了。不教訓你們一下,難道要等你們把大家都害死嗎?”

水色頓時漲紅了臉,剛要說話,那女人卻揮了手,眼神陰森。她身後一幹女人頓時像瘋了一般的衝上來,拳頭便如雨點般落在水色和雲鈺的身上。

雖然說這些女人沒有什麼力氣,但蟻多也能咬死象。水色見狀,也似發了狂般的扭打,卻隻手難敵雙拳,很快便被那些瘋婆子按住,用力猛抽。她們自然也不會放過雲鈺,更有甚者企圖用指甲去抓雲鈺的臉,雲鈺將身體綣成一團,護住自己的要害。水色見她們將目標挪向雲鈺,不由大叫一聲,拚命似的掙脫按住她的人,返身撲在雲鈺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為雲鈺擋住這些人的毆打。

“救命啊……救命啊……”水色扯開嗓子大聲呼救,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那些看守清寧宮的侍衛也隻在一邊冷眼相看,似乎司空見慣。

雲鈺咬了唇,想推開水色,她不能教水色為她送了性命……卻毫無力氣。身子軟似棉花,一陣陣的眩暈襲來,根本動彈不得。她隻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仿佛被什麼堵住了口鼻,痛苦難當。

雖然那些人已經心理變態到一定程度,但虐殺宮妃的罪名也不是她們能擔的起的。在發現雲鈺暈過去之後,她們便停了手。

本以為隻是此皮外傷,不想到了半夜,雲鈺卻發起高熱。

她隻覺自己一陣冷一陣熱,朦朧之中,看什麼卻都是血紅一片。身上也燙到不行,渾身像是無數的針紮,頭部更是疼痛,隻想將頭狠狠的撞在床沿上。卻連移動的力氣也沒有,身體已經軟掉,猶如化掉的巧克力。

嗓子更是發澀,像是沙漠一般,熱力焦灼的仿佛已經冒出青煙。

又是一陣冰冷的感覺襲來……她要死了嗎?昏沉之間,仿佛看見胤禛就在她身邊,挽了她的手,低語呢喃。

“胤禛……”她仿佛失了心魂,卻又升起一抹安心的感覺,“胤禛……”仿佛隻要念著他的名字,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事情。

胤禛本是笑著,卻突然變了臉色:“枉費我對你這般……你卻同允禟私下勾結。你對的起我嗎?他送你的蝴蝶發簪是定情物吧?你倒底做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

“沒有…我沒有!”雲鈺幾乎是狂亂的搖頭,卻仍舊攔不住胤禛離開的步伐,“我寧願這輩子都沒見過你!”

“胤禛…我沒有,我沒有……”淚流滿麵,為什麼不相信她?為什麼不相信她?心頭痛的仿佛要裂開,瞬時跌入無邊的黑暗中。

口中傳來的清涼與苦澀讓她慢慢清醒過來,費力的扯動眼皮,隻見水色跪在她的床前,仔細的用小勺將藥喂到她的嘴裏。

環顧四周,卻仍舊是那間小黑屋。沒有胤禛的影子,什麼也沒有。夢中的一切依稀在目,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忘記,卻是在不經意間,還是深刻的記起。仿佛有淚從心頭漾開,一點點,一滴滴,苦澀已經濃的化不開,恐怕就是死了,奈何橋上那孟婆湯也洗不去吧?

胃中突然一陣翻騰,有什麼順著喉嚨湧上,水色見了,手中的碗突然摔落在地。

雲鈺愣愣的看向雪白的床單,上麵是泛出鮮紅的血液,自己方才吐出的。她有些茫然的看向水色,又將視線調回,有些不太明白這東西的意思。

“格格,”水色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難過,“奴婢給您換碗藥來。”

雲鈺沒有反應,任由她端了新的藥汁坐到自己床前。雲鈺心頭有著些許感激,無論如何,水色都沒有背棄過自己,一直陪著自己。

她抬頭,欲說些感謝的話,卻見水色雙眼紅腫,似是哭過。

不假思索的開口,卻換回水色漲紅的臉與抑製不住的飲泣。她縱使再無心,也覺察事情的不對。

“怎麼了……”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被打入冷宮之後,水色顯得比她堅強很多,這會居然如此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