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姑傷心韓江畔(2 / 2)

春姑含淚回到家中,把端硯珍藏起來,每當夜深人靜,思念情郎時,春姑都把硯台捧出來,癡癡無語。雖然孤獨的滋味非常痛苦,但至少春姑還有一個期盼,她知道金公子遲早會來澄海接她的。就這樣,春姑不知不覺間,已經等了金公子十多年。

在十多年後的某一天,春姑的養母蓉娘接到上麵通知,說朝廷派內閣學士金大人來潮洲主持地方考試,讓蓉娘準備幾個能歌善舞的美女,去金大人舟上助興。

按照當時規矩,如果有大官來地方,青樓場所要派佳人應酬。這時春姑雖然是蓉娘的養女,但尚未脫籍,所以蓉娘就帶著她手下的頭牌曾春姑來到清溪,見見這位金大人。

春姑到了清溪,不經意間聽人說出這位內閣金學士的尊諱,正是金聽濤,而且也是吳江人。難道金大人就是當年和自己有過一段情的金公子?總不可能吳江有兩個金聽濤吧。

春姑且疑且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趴在船艙上借著燈光朝裏一看,坐在正中間談笑風生的那位金學士,正是春姑苦思冥想十年的情郎公子金聽濤。

春姑激動得差點哭出聲來,金公子終於回來了,春姑興奮極了,麵色緋紅。春姑隨後就在自己的畫舫上備下酒宴,通過金聽濤的幕僚沈靜常先生,好歹把一頭霧水的金聽濤請了過來。春姑為了使這次會麵增加一些懷舊的氣氛,特意穿上了十年前她江邊送別時穿的衣服。

等到金聽濤來到舫上,春姑捧著當年金聽濤送給自己的那方端硯,恭恭敬敬地呈上,然後含羞道:“學士大人可尚還憶及小女子否?”金聽濤一愣,這個女人是誰?自己在哪裏見過她?金聽濤取來燭台,走到春姑近前,仔細看了看,想起來了,但又不敢確定,真是她嗎?

金聽濤試探性地問:“你可是韓江曾春姑?”春姑一看金聽濤這副架勢,仿佛被人迎頭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他居然把自己給忘了,這是當年那個發誓要娶她的有情有義的金公子麼?

春姑明白了,人家是現在朝廷紅人,高官得做,駿馬得騎,佳麗如雲。而自己不過是個江湖賣唱的,身份懸殊,金聽濤怎麼肯自掉身價。人還是那個人,近在咫尺,心卻已相隔千裏,現在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是兩條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

春姑越想越傷心,自己為了等金公子,苦苦守了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何況她還是個未嫁的女人。當年如花似玉的韓江一枝花,現在已是容顏老黃,青春不在。春姑一時沒控製住感情,當場痛哭。蓉娘知道其中原委,但又怕得罪金大人,不敢出來指責他薄情寡義,隻好在一旁歎息。

金聽濤沒想到春姑居然為了自己守了十年的活寡,雖然他們沒結成夫妻,但春姑獻出了自己寶貴的十年青春。金聽濤羞愧滿麵,但他也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怎麼可以娶春姑這樣的女人為妻,傳出去是要鬧笑話的。

金聽濤一狠心,攜著端硯回到自己的船上,事已如此,端硯再留在春姑身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隨後金聽濤又回到春姑船上,送給春姑剛寫的兩首詩,並送五百兩銀子,聊表對春姑的歉意,好言相勸,無非是恨此生與春姑無緣,若天可憐見,來世再做夫妻吧。

春姑什麼都沒說,這時候還能說什麼?人家已經變心了,自己又何必糾纏不休,那也不是自己做事的風格,人生如戲,好聚好散,何必強求!

春姑轉手就把這五百兩銀子送給了養母蓉娘,泣道:“母親待女兒恩重如山,無以為報,今日就借著金大人的賞光,算是聊報母親養兒之恩。而且春姑決定從此不再踏入風月場合,這筆錢也算是女兒的贖身錢吧。”

不久後,春姑就托人說媒,說了一個讀書人。這個讀書人知道春姑是潮洲響當當的一枝花,平白得了這份豔福,當然願意。春姑選了一個吉日,草草地把自己嫁了過去,從此消失在韓江的煙花笑語之中,下落如何,不得而知。

金聽濤贈給曾春姑的兩首詩如下:

含顰憶昔侍尊前,麗服明妝似水仙。

今日相逢卿老矣,不堪回首問當年。

不抱琵琶過別船,芳心與石一般堅。

相思有證分明在,淚漬模糊滿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