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可真夠狠的,為了從嚴蕊嘴裏挖出來他們“私通”的罪狀,不惜對這個弱女子動用酷刑,嚴刑拷打嚴蕊。朱熹本以為嚴蕊不過是風月場上的賤妓,水性楊花,隻要用點刑,嚴蕊就會“招供”。可讓朱熹驚掉下巴的是,朱熹足足拷打了嚴蕊一個多月,嚴蕊絕口不承認和唐仲友有私情。

為了早日從嚴蕊口中套出話來,朱熹又把嚴蕊從台州獄中轉到了紹興,繼續狠打。每次嚴蕊被打昏後,朱熹就讓人用涼水潑醒她,繼續逼問,可從嚴蕊口中根本聽不到“唐仲友”這三個字。

朱熹見來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朱熹讓獄卒去勸嚴蕊:“你真是個傻娘們,你承認了和唐仲友私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罪,最多打你幾十棍子。何苦為唐仲友這個路人吃苦受罪?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識點時務吧。”

朱熹眼巴巴地在等嚴蕊服軟,哪知道他聽到的卻是嚴蕊鏗鏘有力的拒絕:“官家的製度我何嚐不知道,就算我和太守有私,也不至於死罪。但做人要誠實,有便是有,無便是無,你們休想讓我誣告唐大人這樣的正人君子,半個字我也不會說的,就算你們打死我,我也不說!”

朱熹一聽就惱了,賤人,給臉不要臉,給你敬酒你不吃,那隻好請你吃罰酒了。朱熹讓獄卒狠狠地打,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棍子硬!嚴蕊真夠硬骨頭,有本事的你就打,想撬開我的嘴,白日做夢!

事情弄到這個地步,朱熹徹底沒招了,但還是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在嚴蕊入獄的兩個多月裏,朱熹隔三岔五地就把嚴蕊提出來狠打,一方麵是為了套口供,一方麵也是泄憤,像他這等地位的人物,怎麼就栽到了一個下賤的營妓手上,這麵子如何下得來。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儒朱熹淩辱一個清白弱女子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整個南宋官場為之震動,朝野上下一片嘩然,這是朱晦翁應該做的事麼?在此次事件中,表麵上嚴蕊是最大的受害者,其實她才是最大的贏家,經過朱熹這麼一折騰,嚴蕊的大名響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臨安城中的趙皇帝都聽說了。

趙昚也覺得朱熹鬧得有些不像話了,嚴蕊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此摧殘一個花樣女子,好歹也要顧著自己的清名。趙昚考慮了一下,此時再讓朱熹經手這事已經有些不合適了,便把之前給唐仲友江西提刑的任命轉送給了朱熹,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不久,趙昚就調嶽霖為浙東提點刑獄公事,專門來打掃朱熹留下的一地雞毛。

嶽霖可不是等閑人家出身,他的父親就是名聲再響亮不過的一代武聖嶽飛。嶽霖到了紹興後,立刻升堂,把嚴蕊從牢裏提了出來,開始善後。嶽霖往下看了一眼,呆住了。跪在下麵的這個女人雖然遍體鱗傷,頭發蓬亂,但嶽霖分明從她倔強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撼,一種真誠的感動。

嶽霖不由得對嚴蕊產生了強烈的好感,天知道她是怎麼熬過這幾個月地獄般的日子的?她哪來這麼大的決心和意誌?嶽霖歎了一口氣,和顏悅色地告訴嚴蕊:“你的事情朝廷也知道了,你大可放心,朝廷自有公斷。我知道你是個有名的才女,詩詞是作得極好的,這樣,你就在這裏作一首詞,算是你自陳的機會,好好把握吧。”

嚴蕊一聽就哭了,哭得傷心欲絕,淚流不止,嶽霖也感慨不已。在被朱熹拷打的幾個月裏,嚴蕊眼都沒眨一下,別說哭了。可心中的委屈和悲傷又有誰明白?

嚴蕊百感交集,她知道嶽霖的到來實際上宣告了自己的無罪,她能感覺出來嶽霖是非常欣賞她的,隻要把握了這次機會,也許自己會有意外之喜。嚴蕊穩了穩情緒,張口就是一首《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嚴蕊在這首詞的上半闋向嶽霖吐露了自己的苦衷,她本不想踏入這是非莫辨的風月場,隻是命緣不濟,才誤入此道。下半句實際上是在乞求嶽霖放她一條生路,說白了就是請嶽霖給她脫籍,轉為良人,從此她將遠離燈紅酒綠,飄然而去,默默地度過餘生。

嶽霖也是個有大學問的人,當然能聽得出嚴蕊的弦外之聲。嶽霖覺得這事該到了了結的時候了,再拖延下去已經毫無意義。嶽霖當場宣判嚴蕊無罪,並脫掉嚴蕊的賤籍,恢複嚴蕊“自由人”的身份。

嚴蕊給嶽霖跪謝後,拖著疲憊的身體,緩緩走出了大堂,走向了更為博大廣闊的空間。

至於嚴蕊的下落,南宋遺民周密說她自從脫籍後,不久嫁給了趙宋的皇族近親做了小妾,富貴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