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薑夔在石湖已經小住了月餘,他此來是受邀來訪,又沒把戶口遷到範家,怎好賴著不走。薑夔估摸著該到了告辭的時候,便向範成大請辭歸家。範成大雖然非常欣賞薑夔,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生行樂,得意時,勿負樽中美酒,留下一段佳話就是了,總留著人家也不是辦法。

範成大在薑夔臨行前,設宴款待薑夔,主客二人正言談歡笑之時,範成大含笑起身,請薑夔安坐,將小紅叫了進來。薑夔這些天來與小紅有些來往,對這位才色殊絕的女子已是暗生情愫,隻是瞞著範成大。薑夔知此次離別,此生餘年未必再有幸能來石湖,也許永世也見不到小紅了。想到此,薑夔情思沉重,幾欲墜淚。

範成大不為所動,見小紅至前,笑謂薑夔:“白石,你我至交不外,今在此處,你實言相告,小紅若何?”薑夔聽他此說,一愣,不知範成大是何意,隻好起身相答:“小紅姑娘冰雪玲瓏,色藝雙絕,確是可人。”

範成大大笑:“既如此,甚好,甚好。”又指著小紅對薑夔說:“白石當世才俊,本非凡間中人,今日白石若不嫌棄,我願將小紅送給白石,平日裏打茶執燭,白石有才思時,端硯奉箋,也成就了一段風流佳話。不知君意何如?”

薑夔確實已對小紅有意,可他哪敢直說啊,沒想到被範成大這頭老狐狸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禁臉色微紅,但既然範成大有意成全他,要是錯過這個村,可就沒下個店了。薑夔忙起身拜道:“範公如此厚愛,白石如何承受得起?”範成大沒理薑夔,又溫顏對小紅道:“小紅,你可願意跟白石去?”

小紅當然願意了,雖然她是範成大養大的,範成大本身也是風流人物,但此年範成大已經快七十歲了,還能活幾年?如果跟著薑夔,她知道薑夔一介布衣,生活無著,但畢竟是一代才子。小紅伏地無語,範成大知道她心裏樂意。範成大大笑,即席將小紅許給薑夔,薑夔感動得一塌糊塗,離席複拜。

時候不早了,薑夔又和範成大聊了一會兒,範成大複贈些錢物,送二人至府外。外麵雖然大雪紛紛,薑夔還是攜小紅拜於雪中,再謝範石湖公雅情盛德,他們心裏都明白,經此一別,恐難有再會之期。範成大也傷感不已,攙起薑夔,叮囑數語。薑夔和小紅轉身,踏著鵝毛大雪,別了範成大,回湖州家中。

路經垂虹時,雪下得更大了,薑夔怕小紅著了涼,緊緊摟小紅入懷。小紅小鳥依人,煞是惹人憐愛。薑夔仰天看著大雪,突然才情大發,腹中錦繡,噴吐而出,吟了一首詩,詩如下:

自作新詞韻最嬌,

小紅低唱我吹簫。

曲終過盡鬆陵路,

回首煙波十四橋。

薑夔清貧一生,能得此紅顏知己,此生足矣。後薑夔貧病交加,淒慘故去,因無錢下葬,還是名臣吳潛等人出錢,將薑夔葬在杭州城外西馬塍。

白石友人蘇石曾寫挽詩:“所幸小紅方嫁了,不然啼損馬塍花。”看得出,小紅在薑夔死前就已經改嫁了,至於原因,不言自明,薑夔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忍心讓小紅跟著自己飄零無著,逼小紅改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