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見夫人來了,立刻就毛了,瑾妻還在自己的車裏呢,這要讓夫人發現他偷嘴,還不得狠他一頓。但瞞是瞞不過的,朱溫就開始胡扯:“夫人,此戰滅朱,朱瑾跑到楊行密那裏去了,丟下了老婆,我見她可憐無依靠,就讓她坐我的車回來,到汴州後再給她妥善安排。”

朱溫肚子裏什麼花花腸子,張夫人再清楚不過了,她隻是一笑,然後派自己的體己人去把瑾妻請到這裏來。瑾妻見到張夫人,知道她是自己未來的主母,得罪不起,立刻跪下磕頭。

張夫人馬上就把跪在地上的瑾妻攙了起來,抱住瑾妻就哭:“兗州和汴州本是朱姓同宗,如今卻骨肉相殘,卻讓姐姐受了委屈,妹妹心中實在有愧!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刀兵相見呢?如果我家丈夫不幸失於朱將軍手下,恐怕我也要受辱於朱將軍之手了。”張夫人說得動情,瑾妻聽後也覺得羞愧難當,二人又是一陣痛哭。

張夫人這話明麵上是說給朱瑾的老婆聽的,實際上是說給旁邊的朱溫聽的,是在責備朱溫:你霸占人家的妻子自以為得計,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要落到朱瑾的手裏,戴綠帽子的就是你。

朱溫又不傻,當然聽得出來張夫人的弦外之聲,感覺臉上一陣陣發燒,嘿嘿幹笑。朱溫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到底沒闖過張夫人這一關。

但在朱瑾的老婆和張夫人之間,朱溫當然毫不猶豫倒向張夫人,為了一個等閑女人傷害十幾年的夫妻感情,朱溫可做不出來。朱溫強忍著口水,把朱瑾的老婆送到了汴州城中的寺院裏,讓她出家做尼姑。

朱溫從此肯定不敢再碰朱瑾的老婆一下,張夫人還在旁邊盯著呢,他哪還敢找罵?不過朱溫不來找朱瑾妻,張夫人倒是經常到寺院裏來找她,說說話,聊聊天,並且包下了朱瑾老婆的生活費用,她吃什麼,朱瑾老婆就吃什麼,絕不會難為她半點。

其實就算張夫人在處理朱瑾老婆的這事上帶有一點點醋意,也隻能說張夫人是一個溫柔的醋壇子,賢惠的醋壇子,她太善良了。不僅是對朱瑾的老婆,就是對身份寒賤的下人,張夫人也從不對他們說半句重話,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隻要開口,張夫人能做到的,都會出手。

朱溫是個魔頭,殺人跟吃飯似的,隻要他犯上驢脾氣,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頭落地。每次朱溫要開殺戒的時候,張夫人都會出來勸丈夫:留人一命,積德如山,何必濫殺無辜,誰不是爹生娘養的?被張夫人從朱溫屠刀下救活的人非常多,張夫人不求人家的報答,隻求自己一個心安。

張夫人自從廣明元年(880)嫁給朱溫後,不知不覺間已經二十多年了。張夫人和朱溫的感情極為融洽,給朱溫生了一個兒子,就是後梁末帝朱友貞。張夫人的性格和殘暴的朱溫正好是一個有機的互補,正如孫光憲所說:“能以柔婉之德,製豺虎之心,如張氏者,不亦賢乎!”

可惜張夫人身體一直不是太好,經常染疾,到了唐天祐元年(904),張夫人一病不起,眼看著是不行了。在臨死前,張夫人緊緊握著丈夫的手,半天不說話,朱溫隻是一個勁地哭,他知道陪他二十多年的夫人就要上路了。張夫人對丈夫提出了最後一個請求:“唐朝立國三百年,根基深厚,大王不要貪一時之虛榮,得罪天下人。”

朱溫對張夫人言聽計從,但唯獨在這件事上朱溫是鐵了心要篡唐自立,當然他也沒有直接回絕夫人,他不忍心,隻是含混了過去。張夫人見丈夫不聽她的,長歎了一口氣,睡了過去,從此再也沒有醒來。

當張夫人的死訊傳開後,汴軍將士無不痛哭失聲,哭昏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不是當初張夫人發善心救他們,現在他們連哭張夫人的機會都沒有,早被朱溫給幹掉了。

張夫人的死對朱溫來說是致命的,張夫人活著的時候,還能製住朱溫,不讓他發飆。現在張夫人不在了,根本沒有任何人能管得住朱溫,包括在私生活的放縱上。

朱溫在三年後廢掉名不副實的唐哀帝李,建立了梁朝,史稱後梁。朱溫的私生活極為糜爛,從張夫人死後到朱溫掛了的這近十年間,朱溫至少玩弄了上百個女人。

不過張夫人在朱溫心中的地位不會改變,這是他生命中一段不可複製的傳奇,他不可能忘掉這個對他來說刻骨銘心的女人。朱溫稱帝後,一直沒立皇後,朱溫無法接受張夫人之外的任何女人做他的嫡妻,他覺得這樣對不起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