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信還原了一個塵封了六十餘年的故事:1938年春天,一位來自本省會通的18歲女學生,毅然投入抗日洪流,隨部隊參加了台兒莊戰役。戰鬥中,這位無名女兵不幸中彈負傷。她自知將不久於人世,遂將一本日記、一張照片和兩塊銀元交給房東大嫂,托她寄給自己的父母。但女兵犧牲後,日寇隨即占領徐州,房東大嫂逃難回來,發現女兵的地址已經遺失,遺物已無處投遞。幾十年來,這一遺憾成了房東大嫂的一塊心病,她惟一能夠表達愧疚的方式就是在每年到女兵的墳頭燒一把紙。大嫂去世前將女兵的遺物交給自己孫子陳先生,這次給楊誌遠寫信的就是房東大嫂的孫子陳先生。
陳先生在信中說:尊敬的書記同誌,我小時候,就經常聽奶奶提起女兵的故事,沒能將女兵的遺物交給她的親人讓我奶奶遺憾終身,愧疚不已。奶奶生前依稀記得寄信地址為會通,這些年來,我給會通的有關部門寫過不少的信,但都收效甚微,畢竟此事有如大海撈針,難度不小。這次之所以冒昧地給書記寫信,是因為家鄉正在搞開發,用不了多久,這裏將會被夷為平地,此事迫在眉睫,我希望書記同誌能幫幫忙,找到女兵的親屬,將女兵的遺骸迎回家,讓女兵魂歸故裏,也好了卻奶奶的遺願。
陳先生隨信附有翻拍的女兵照片。
黑白的照片,半身照,劉海,圓臉,一雙大大的眼睛,明亮如星,透過曆史的封塵,靜靜地注視在座的諸人。
大家的心情如楊誌遠昨天剛讀來信的心情一樣,有著無法抑製的心碎和感動。
部長說:“楊書記,我剛才真有些冒犯先輩,你說,你要我們宣傳部門怎麼做?”
楊誌遠說:“陳先生在我給寫信之前,曾經給會通的民政部門公安部門寫過信,但都是查無可查。無名無姓,查找起來是有如大海撈針,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唯有動用媒體的影響力,發動群眾,讓群眾提供線索,才有可能找到女兵的親人,讓女兵在今年的清明節之前回家。”
部長點頭,說:“明白。”
楊誌遠說:“今天之所以另外將林曉培和常樂兩位記者找來,就是希望你們以親曆者的角度,跟蹤采訪報道女兵回家的過程,讓全市人民從此事裏,接受一次心靈的洗禮和愛國主義教育。”
林曉培和常樂表情凝重,說保證完成任務。
楊誌遠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香樟。說自從昨天我看到這封信以後,我一直輾轉難眠,我的腦海似乎有一個聲音穿越曆史的時空在喊:媽媽,我想回家。
常樂心裏一顫,說:“楊書記,明天的頭版頭條,就用這句話:媽媽,我想回家!”
楊誌遠點頭,說:“好。”
當晚,會通電視台的頭條新聞,不是書記市長出現會議的報道,而是這次特殊的尋人啟事。如果說電視台的此條新聞對觀眾還沒有多大的衝擊力的話,那麼當第二天一早,《會通日報》的頭版用一個整版刊登了女兵的照片,素色的。照片的一旁,是楊誌遠連夜趕寫的一首小詩:《媽媽,我想回家》
媽媽,
徐州的天空下雨了。
野地裏,到處都是不知名的小花。
我好冷,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眼看到燦爛的春花。
死,我不悔,也不怕,
可我就怕,我死了,我的靈魂找不到自己的家。
媽媽。
您忘了我啦?
怎麼連姓名都不被人記下?
媽媽。
您不要我啦?
為什麼?六十多年了,您還不把我接回家。
陪伴在我身邊的還是這些不知名的小花。
媽媽,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