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遠說:“他們啊,是我們的祖先,是爺爺、老爺爺,是我們楊家曆代最值得崇敬和膜拜的人,堂堂正正的楊家人。”
楊舒凡不解,問:“可爺爺們為什麼都是些牌牌啊?”
楊誌遠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這是靈位,一個人隻有活著的時候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死了才會有靈魂,才會有臉去見自己的祖宗,才可以在宗祠裏有一席之地。”
楊舒凡似懂非懂,但他看楊誌遠表情嚴肅,就說:“爸爸,我長大了,也要做這樣的人。”
楊誌遠點點頭,說:“好,你一定要記住今天的話,人這一輩子不容易,要做一個真正的人就更不容易,舒凡,你再說一遍。”
楊舒凡說:“我長大了,也要做一個真正的人。”
楊誌遠抱緊了自己的兒子。
當天晚上,楊誌遠回到了社港,他交代魏遲修誰都別告訴,他太累了,就想好好地睡一覺。楊誌遠進了屋,飯也不吃,澡也沒洗,倒在床上,直睡得天昏地暗,東方既白,楊誌遠這才醒了過來。
楊誌遠這才洗了澡,剃了須,下到招待所的後山。楊誌遠靜下心來,打了一套楊家拳,楊誌遠拳打腳踢掌劈腳蹬,一時虎虎生威,淋漓盡致,楊誌遠今天的這套拳比平日多了一份戾氣,殺氣騰騰,楊誌遠就是要把這幾天積攢的哀怨揮發出來,以免自己把這種哀怨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影響自己的思考和判斷。一套拳舞畢,楊誌遠收了手,他看著天空中漫天飛舞的雪花,長籲了一口氣,一時隻覺酣暢淋漓,精神抖擻。
回房間洗了把臉,張穆雨來了,張穆雨嗬著熱氣,站在門口,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他喃喃,說:“楊書記,你回來了。”
楊誌遠一看張穆雨的神態,就知道他的意思。他神態自若,與昨天的楊誌遠判若二人,楊誌遠說:“穆雨來了,說說,這幾天社港可有什麼情況?”
張穆雨說:“社港這幾天倒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是百貨大樓和供銷大樓改製並購一事有些麻煩,有人反映‘兩樓’的部分職工,有集體上訪的跡象,正在朝長途汽車站集結。”
楊誌遠‘哦’了一聲,陷入沉思之中,張穆雨說:“不過,楊書記別擔心,孟縣長已經趕到長途汽車站去了。”
楊誌遠擺擺手,說:“穆雨,走,我們上汽車站去看看。”
雪天路滑,車行緩慢,原本幾分鍾的路程,走了有上十分鍾。汽車站的大坪裏,舉滿了花花綠綠的傘,傘下是男男女女表情各異的臉。楊誌遠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到一百號人,還好,沒有自己預想的那般嚴重。坪前的一個階梯上,孟路軍正拿著擴音器,極力地在勸說著什麼。北風凜冽,打在孟路軍的臉上,四十二歲的人,魁偉的漢子,一臉的無奈和疲倦,顯得有些蒼老。窮家難當,做社港這樣貧困縣的縣長,並不是一件好差事,注定就是一個消防隊長,哪裏有火就往哪裏趕,東奔西撲,真不容易。
楊誌遠繞了過去,走到孟路軍的身後,拍了拍孟路軍的肩,說:“孟縣,我來吧。”
孟路軍正聚精會神地說話,沒看到楊誌遠過來,此時一驚,一偏頭,見是楊誌遠,他說:“楊書記,你回來了,喪事辦完了。”
楊誌遠點點頭,說:“你歇歇吧,我來說兩句。”
孟路軍一聽,把擴音器遞了過來,楊誌遠擺擺手,說:“不用。”
張穆雨舉著傘,站楊誌遠的身後,楊誌遠眼一瞪,說:“你這是幹嘛,我楊誌遠沒這麼嬌貴,呆一邊去。”
張穆雨麵紅耳赤,趕忙收了傘,站在楊誌遠的身後,一動不動。
楊誌遠麵向人群,中氣十足,大聲說:“我是縣委書記楊誌遠,大家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