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就叫,一種政治,兩種命運。
北湖衙署一條街,高家與陳家遙遙相望,同朝為官,卻很有可能因為某場權鬥風雲,站對或站錯隊伍,而改變家族命運。
高家蒸蒸日上,陳家,現出一片淒涼。
陳牧的外婆是老漢口有名的交際花,抗戰時期,被日本華中陸軍派遣軍司令岡部直三郎包 養,生下了陳牧的母親。
抗戰勝利,日本投降,岡部直三郎受審,後回國,拋下了陳牧外婆母女。“漢奸”、“妓 女”、“賣國賊”“雜 種”——謾罵與尖銳的歧視接踵而來。
解放後,陳牧的外婆嫁給了時值第四野戰軍下武漢警備司令部一位戰鬥英雄張孟青。這段婚姻並不被祝福,甚至,遭到多方阻撓,試想,一位赫赫戰功的戰鬥英雄和一個日寇包養過的女人,還有個從小就被叫做“雜 種”的小拖油瓶——可是,張孟青對這對母女很好,陳牧的媽媽一生中僅僅也就在張孟青嗬護的這一小段日子中體會到了什麼叫“溫暖”。
這才叫真正的命運多舛。
文革開始。
張孟青因為這段婚姻抹去了一切戰功,病死在獄中。他的妻子在獄外更是遭受折磨,得知張孟青死後第二天,在家中喝了農藥,留下陳牧母親一個孤女。
吳紅光的父親吳渠在四野時曾是張孟青的軍長,實在憐惜這位老部下,得知他的遭遇,時值那個時代背景,相幫又無從下手,眼見張孟青最後死得如此淒涼,唯有盡最大的努力給陳牧的媽媽一個出路。
當時參軍政審多麼嚴格,就這樣,還是叫陳牧的媽媽入了伍,不過,卻是在十分偏遠的湘西。
命運再次悲苦了這個身世本就飄零的女人。
陳牧的媽媽非常漂亮,雖然身世淒苦,可仿若家傳,跟她的母親一樣,骨子裏刻著祖傳的一種大家閨秀的靈貴。美人兒,招人。一個本就混亂的大背景下,如此一個妙人兒——生生被糟蹋了。陳牧的媽媽二十二歲那年被革委會一幫人輪JIAN了。
至此,陳牧的媽媽性情大變。卻,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又是那樣誘 媚的性格,——說起來,沉浮的命運裏,靠誰?隻有靠自己,淒苦的無奈與絕望裏,說白了,隻有靠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容顏,出賣的,是自己的尊嚴——
陳牧的媽媽是68年年底回的武漢,一直在武漢軍區後勤部,麵上,說是頂她父親張孟青的職,實際上,能“頂到這個工作崗位”——沒有人不在後麵指指點點,說這個女人的生活作風如何如何,跟哪些高官子弟甚至高官本身有曖昧——事實,陳牧出生,戶口簿上確實是“父不詳”。
如此這般,你再來對照高犰與陳牧。難道不能稱為一人天,一人地?
三年前,陳牧的媽媽過世,時值今日,都沒有人知道到底他媽媽死那天發生了什麼!
那天,陳牧滿身是血,他媽媽倒在血泊中,那張仿若從未老過的容顏,留下的,卻是完全的解脫——
一年後,陳牧抱回一個兩歲的男孩兒,說,這是他的兒子——
充滿了太多的私 密,
淒苦的,
凶殘的,
禁 忌的,
靡豔的。
一個男人,身上承載著這樣厚重而又,甚至孽 欲到奢豔,同時破碎到絞疼的私 密——
事實,他本身就是一個仿若叫人不可及的夢——
人堆裏,他並不出眾,清瘦的身體,樸素的軍裝穿在身上總顯得空蕩蕩,
他總微微垂著眼,顯得含蓄而清冷,
抬起眼。陌生人,他眼中有一種真摯,卻並不熱情。熟人,那眼中氤氳開的暖意,可以讓人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