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1)

車上,

胡來從鏡子裏看到後麵的高犰。

她真是一個叫人心麻的姑娘。麻,就是那樣泛著小疙瘩一點點摳,稍不留神,就會被她摳出個小窟窿,血流。

她抱著那個滿臉是血的男人,脖頸像遊水禽類一樣互相纏繞盤旋。她默默流著淚,輕輕蹭著他的臉。哭得傷心。

她這樣——叫人想到許多。

一千零五十年前,李煜說:“林花謝了春紅”。

一千零五十年間,多少帝王將相生了死,多少大賈CEO富了窮,多少寶塔倒了,多少物種沒了。多少癡情的,傷情的,有人在哭——

一千零五十年之後,茫茫夜色裏,一個女人抱住她心愛的男人,眼圈泛紅,呢喃,“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自是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她的默默流淚,就是能給你這樣的傷美,隱約嗅到一夜白頭的傷美——

胡來沉了口氣,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沉穩開著車。

“別哭了,他不會有大礙。”

從鏡子裏看見她艱難地抬手手指並攏抹了抹臉,像個小孩子。

好半天,聽見她說,

“你還沒想起我是誰嗎,”

胡來搖頭,這時候轉彎有點幅度地打著方形盤,模樣灑脫,塵世之外——

犰犰又抹了抹臉,突然傾身去拉他的衣擺,

胡來一愣!

她還抱著那個男人,又坐在後座,比較艱難地前傾著身子。她要做什麼?——像要撈什麼,卻,隻能拉住他的衣擺——

“你要什麼?”胡來要開車,不能回頭,問了聲兒。

她還那樣別扭個姿勢拉著一點點他的衣擺,仰頭,“你先把車停了。”剛哭過,眼睛紅通兒的,還帶點哭腔兒。

胡來無法,隻得把車靠邊停下,

才回頭,她把他的衣擺又往她那邊拉了更多,胡來隻得別扭著個身子跟著她稍轉了下身,

原來,她是想把手伸進他軍裝外套的荷包裏。

摸了半天,

她又仰頭望著他,眼睛裏都是別扭,“那一個荷包呢?”

左邊的,她的手怎麼放進去呢?胡來隻有自己把左邊荷包裏的東西全掏出來,放在副駕駛位上,

“要什麼?”

犰犰撐著脖子看了,眼裏到是越來越傷心,——最後,搖搖頭,抱住小白又陷進後麵的椅背,“沒有,沒有了——”眼看著好像又要哭。

說真的,

眼淚一下又掉了下來,不過這次,她沒讓它痛快流,像委屈的,又像有非分的,——這種哭,好像不應該,可是,她又覺得傷心,——用手默默地抹啊——

這不叫胡來揪上了心?她到底要什麼撒,

“你想要什麼?”側著身子又問了一遍,她還是搖頭,就是抹淚,不說話。

胡來歎了口氣,隻得回過頭去繼續開車。

她這是故意給你添堵呢,她到底想要什麼呀。胡來,心真堵了點點——

不添堵,不添堵,是,添為她——也會一夜白頭的理由——

軍人當然不可能隻有一套軍裝,

當有一天,胡來穿上另外一套軍裝,正好就是他住院那幾天穿的一套。隨手往外套左荷包裏放東西,卻,摸到一個紙條,

拿出來,打開一看,

上麵,滿滿,

“我是犰犰,我是犰犰,我是犰犰——”

紙條攤在他的掌心,他看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