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經》,與《本經》相對而言。《本經》是講內在修煉,《中經》則主要是說外在禦世的策略和技巧。陶弘景注:“謂由中以經外,發於心本,以彌縫於物者也,故曰《中經》。”

製人而不被人所製,乃《鬼穀子》討論的中心問題之一。如何在與人打交道過程中考察對方、利用對方、控製對方即本篇中心議題。本篇為此提出了見形為容、象體為貌,聞聲知音,解仇鬥郤,綴去,卻語,攝心與守義等七術。

見形為容、象體為貌。本篇認為,由人之外在形貌、行動、表情、言語,即可探知此人內心世界,了解此人心性品質,提出就像用卦爻可以占測事物吉凶一樣,通過觀察人之“影響、形容、象貌”,去考察對方。不過,在考察時須注意,若遇到那種目不斜視、耳不旁聽之人,他們往往城府很深,精於權術,去探測他,往往被他看破,進而反受其控製。對待這類人,應“隱匿塞郤”,隱藏真實意圖,堵塞好己方的漏洞,離他而去。

聞聲知音。人在社會群體中,語言是最主要的交流工具,所以要結交他人為己所用,首先就要注意自己的語言是否能夠迎合對方,讓對方視為知己。如此須在談話中,觀察別人表情,揣摩別人心理,明白對方希望聽何種言辭。在得悉這些情況之後,再順從他的願望去遊說。

解仇鬥郤。此為收買利用他人為己所用之政治鬥爭權術。解仇鬥郤術要視對方與自身力量的對比情況而采取不同的方法。那些比自己力量弱小的人,我們可以憑借自身的力量與威勢施加壓力與影響,使對方迫於壓力而歸附於我,為我所用。而對那些比自己力量強大的勢力,要利用他們彼此之間的矛盾,使雙方均為我所用。

綴去術。此術言當我們身邊之人將要離開時,怎樣收買其心,使之人走心在,而為我所用。此策乃為當時形勢之反映。

卻語術。此術原指善於抓住別人話語中的短處,加以利用,實可泛指抓住對方所有的短處,以此來要挾對方,威脅利用對方,讓其為我們賣命。

攝心術。此術對人實施征服其內心的方法,讓其為我服務。本篇所言僅舉兩例作例證。其一,對那些有一技之長,醉心於學習技藝道術之人,要讓他們佩服我,同時,也感激我對他的幫助,願意為我服務。其二,對那些沉迷於酒色不能自拔之人,就盡量先放縱他,使其沉迷而瀕於死亡,然後告誡他並幫助他擺脫困境。如此他必然感激我們,成為我們的死黨。

守義術。所謂“守義”之術,即自己謹守仁義,探取對方內心,再迎合他。但是使用守義之術,需要注意區別小人,因為小人以利與人結交,不是用仁義而用旁門左道來迎合對方的內心,可以導致國破家亡。所以使用守義之術需要針對對象有所選擇。

知人、用人,在春秋戰國時期,不同的思想派別有不同的主張。儒家主張以德感化,讓臣民為君主自覺地盡心盡力;道家主張順人之性;法家主張嚴刑峻法,讓人畏懼害怕而不敢違背自己的意誌。縱橫家則主張使用權術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顯示出縱橫學特點。

《中經》,謂振窮趨急,施之能言厚德之人〔一〕。救拘執,窮者不忘恩也〔二〕。能言者,儔善博惠〔三〕。施德者,依道〔四〕。而救拘執者,養使小人〔五〕。蓋士遭世異時危,或當因免闐坑〔六〕,或當伐害能言〔七〕,或當破德為雄〔八〕,或當抑拘成罪〔九〕,或當戚戚自善〔一○〕,或當敗敗自立〔一一〕。

〔一〕謂振窮趨急,施之能言厚德之人:按,此言《中經》篇之宗旨。陶弘景注:“振,起也;趨,向也。物有窮急,當振趨而向護之,及其施之,必在能言之士、厚德之人。”振窮趨急,救助陷入困境或有急難的人。振,救濟。

〔二〕救拘執,窮者不忘恩也:陶弘景注:“若能救彼拘執,則窮者懷德,終不忘恩也。”拘執,被拘禁的人,也泛指處於困境中的人。

〔三〕能言者,儔善博惠:按,此句說縱橫策士的社會責任。陶弘景注:“儔,類也。謂能言之士,解紛救難,不失善人之類,而能博行恩惠也。”能言者,指策士。儔善,意即多善。儔,同伴。這裏指成對出現,比喻多。

〔四〕施德者,依道:意謂施行德行的人,均依於道而行。陶弘景注:“言施德之人,動能循理,所為不失道也。”

〔五〕而救拘執者,養使小人:意謂救處於困境中的人,目的是豢養他們,使他們供自己召喚。陶弘景注:“言小人在拘執而能救養之,則小人可得而使也。”小人,平常普通之人。在中國古代,聖人、君子、小人乃三種人格標準。

〔六〕因免闐坑:僅僅免於死於兵荒馬亂。闐,滿,盛。陶弘景注:“填坑,謂時有兵難,轉死溝壑,士或有所因,而能免斯禍者。”

〔七〕伐害能言:因能言善辯而被害。陶弘景注:“伐害能言,謂小人之道,讒人罔極,故能言之士,多被殘害。”

〔八〕破德為雄:放棄仁德而成為一世雄主。陶弘景注:“破德為雄,謂毀文德,崇兵戰。”

〔九〕抑拘成罪:拘役成為罪人。陶弘景注:“抑拘成罪,謂賢人不辜,橫被縲絏。”

〔一○〕戚戚自善:心裏想的隻有自我保持良善。陶弘景注:“戚戚自善,謂天下蕩蕩,無複綱紀,而賢者守死善道,真心不渝,所謂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雕,風雨如晦,雞鳴不已者也。”

〔一一〕敗敗自立:在危敗的情形中謀得自立。陶弘景注:“敗敗自立,謂天未悔過,危敗相仍,君子窮而必通,終能自立,若管仲者也。”

【譯文】《中經》,說的是能救助陷入困境或有急難的人,隻有能言善辯、德行深厚的人才能夠做到。救人於困境之中,那些被解救的人,就不會忘記你的恩德。能言善辯之士,多行善事,廣施恩惠。施行厚德的人,行事都依據於道。而救處於困境中的人,目的是豢養他們,使他們供自己召喚。士在亂世中往往會遭到不遇時的危險處境:有的僅免一死,有的因能言善辯而被害,有的放棄仁德崇尚武力而成為一世雄主,有的被拘成為罪人,有的明哲保身,有的在危敗的情形中謀得自立。

故道貴製人,不貴製於人也〔一〕。製人者握權,製於人者失命。是以見形為容、象體為貌,聞聲和音,解仇鬥郤,綴去,卻語,攝心,守義〔二〕。《本經》紀事者,紀道數,其變要在《持樞》、《中經》〔三〕。

〔一〕故道貴製人,不貴製於人也:按,此言士立於世,當貴製人而不被他人所製。陶弘景注:“貴有術而製人,不貴無術而為人所製者也。”

〔二〕“是以見形為容、象體為貌”七句:按,此下言七術。陶弘景注:“此總其目,下別序之。”郤,通“隙”,這裏指矛盾。

〔三〕“《本經》紀事者”三句:按,此句交待《本經》、《持樞》、《中經》三篇之間的內在關係。道數,道術。

【譯文】所以為人處世之道,貴在控製別人,而不是被別人所控製。製服別人就掌握著主動權,被別人控製就會丟掉性命。因此有見形為容、象體為貌,聞聲和音,解仇鬥郤,綴去,卻語,攝心,守義等方法。《本經》是記錄如何做到這些方法的根本道理的,其運用時變通的要點在《持樞》和《中經》。

見形為容、象體為貌者,謂爻為之生也〔一〕。可以影響形容象貌而得之也〔二〕。有守之人,目不視非,耳不聽邪,言必《詩》《書》,行不淫僻〔三〕,以道為形,以德為容,貌莊色溫,不可象貌而得之。如是,隱情塞郤而去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