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帶有一絲淡淡的甜意,裹挾著初春時節所特有的生命氣息,環繞著整個小村落;陽光已漸漸有了消退的跡象,拖著長長的尾巴,像一條靜靜流動著的時光之河,經過世間的萬事萬物,又流向名為大海的終點。
楊大夫,仰頭眯著雙眼,看著血紅夕陽下,這一幕幕的景象,懶懶地撐了一個腰,心裏想著:還有幾天時間,自己按照醫藥館規定的支援時間,就結束了,自己又可以回到熱鬧無比的世界中去,過上精彩的生活了。想到這,不禁會心一笑,然後撐了個懶腰,見太陽老哥已經溜了,自己也回屋吃飯準備睡覺去了。
腳步聲帶著些許焦慮,啪塔啪塔地敲碎了夜晚村子裏特有的寧靜與安詳。緊接著,腳步聲停了下來,一陣急喘聲伴隨著“咚咚咚”的捶門聲,然後聽見一四五十歲老漢,粗糙,嘹亮而又焦躁不安的話語:“楊大夫,救命啊!楊大夫,救命啊!楊大夫,救命啊……”
一連捶了幾十次,門才“嘎吱”地一聲打了開了。楊大夫打著哈欠,將油燈移到門口,睡眼惺忪地覷看著油光下,出現的兩個人。那人還沒等楊大夫開口說話,又火急火燎地說道:“楊大夫,救命呀!救救我兒子!”
“他怎麼呢?”又打了一個哈欠,楊大夫抖了抖身子,心裏麵嘀咕道,沒想到夜晚這麼冷,應該多穿一點的。想罷,將身子又縮了一縮。
“渾身發燙,像是掉到火堆裏麵一般。”那老漢將懷中的孩子往前伸了伸,言語中顯得驚慌不已。
“那多半是感冒了,吃點藥就好了。”楊大夫隻是將油燈移到那孩子的臉上,險些將油燈撒到那孩子臉上,略微地看了看,見那孩子的臉色在搖曳的油光下,和一般感冒發燒沒有多大區別,說完,便回屋拿了一包藥,遞給了這老漢,讓他回去熬過孩子喝,過幾天就會沒事了。
那老漢,黝黑的臉龐在黑夜中,微弱的油光下都快辨認不出來了,牛眼般大小的眼珠子呆呆地看著楊大夫。見楊大夫已經給了藥,又說隻是感冒,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便心略寬鬆了不少,也同意了楊大夫的說法,兒子的病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嚴重。便起身道了謝,也沒有多言語,從懷中摸索了半天掏了幾個藥錢遞給楊大夫,楊大夫打著哈欠收了下來。老漢回身提著藥,抱著自己的兒子回去了。楊大夫又打了個哈欠,見一孤月高掛天空,顯得十分落寞不安,便關了門,回去繼續睡眠。
摸索了半天,才將藥放入藥罐裏麵,老漢看著床上躺著的孩子,安慰著說道:“小三兒,沒事的,馬上藥就好了,再等一下啊!”狹小矮窄的屋子裏麵,爐子上的藥罐正“嘟嘟嘟”響著,老漢因生活的重壓,彎曲的身體,在爐火的映印下,投射在屋牆裏麵,顯得高大了不小。
這老漢,姓牛,叫來福,曾經有過一個妻子,還有過三個孩子,但先後因為疾病,勞累,饑餓等原因,隻剩下最小的這一個孩子,小名叫三兒,大名嘛!叫作,什麼牛福三,由來也很簡單,牛老漢取了自己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福”,加上是第三個孩子,故喚作牛福三。因此,另外兩個哥哥的名字就更好猜了,一個叫牛福大,一個叫牛福二。
牛福三作為牛來福的最後一根獨苗,那可是愛護的不得了。平時,農家裏麵難得有肉吃,但牛老漢總會想方設法搞上一些,有時去河裏麵摸魚,有時去山裏麵打獵,有時去村子裏有錢人家裏麵幫忙做點事情混點肉。可以說,為了讓自己的這根獨苗苗好好健康活下去,不要像自己的另外兩個孩子一樣早早夭折,老漢一個人盡了自己所能,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甚至他覺得為了自己的這根獨苗,連自己的這條賤命也是可以拋棄的。
可誰知道,自己的孩子會成為這個樣子。下午,趁著時間還早,牛老漢忙完活計,便去農田裏麵耕作的時候,自己的孩子跟著過來,說要幫自己幹活。牛老漢咧著嘴笑著拒絕了,便讓他去旁邊玩。血紅夕陽,染遍整個村子,隨後快要消失無影蹤的時候,牛老漢回過頭發現,自己的孩子躺在一處草叢裏麵,沒有反應。過去抱起孩子,發現渾身滾燙,如同抱著一塊燒熱的暖石一般。於是,心慌不已的牛老漢一路快跑,就有了開頭的場景。
牛老漢熬好了藥,輕輕地將自己的孩子扶靠在自己的身上,又輕輕地叫道:“三兒,醒一醒,喝藥了,三兒,醒一醒,喝藥了……”接連喊了十多聲,懷中的孩子才撐開自己重重的眼皮,小眼珠,通紅,如同兩顆燒紅的鐵珠子般,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有氣無力地撐開了緊閉的嘴巴,弱弱地說了聲:“爹。”然後又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任牛老漢怎麼叫喚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