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相國當真看不到麼!”劉盈開口說道:“先帝驟然崩逝,朕尚年幼,太後倚仗權勢,把持朝政,擅殺趙王劉如意,又將戚夫人好生生的一個人變為那什麼所謂的人彘,又逼死托孤重臣周昌大人。如此下去,國家還有寧日麼!”
“陛下想怎樣?”蕭何睜開雙眼看向眼前這個才隻有十六歲的少年,眼神之中卻分明洋溢著欣慰之情。
劉盈長呼了一口氣,停頓了片刻開口道:“讓太後交權,後宮不得再幹涉一絲一毫的朝政。”
“陛下請先坐下。”
劉盈坐下後,蕭何開口說道:“太後為人,手段強硬。那匈奴人寫那樣的書信羞辱她,她卻能抑住內心的憤怒而繼續與匈奴和親,可見她還是能夠將眼光放長遠,顧全大局的。鴆殺趙王,殘害戚夫人,不過是太後為泄一己之憤而已。陛下方才所說的國家危急之處,不在此處矣。”
蕭何的幾句話就指出了問題的關鍵不是自己方才所說的事,劉盈不由在心底暗暗敬佩這位被先帝稱之為人傑的漢國元老。聽到蕭何這樣說,劉盈忙開口問道:“那危急之處在哪裏?”
蕭何伸出右手食指蘸了蘸藥碗中剩下的湯藥後抬手在塌前的桌案上寫了兩個字,劉盈忙起身上前看去,隻見桌案上兩個篆書大字“外戚”。
“外戚?”劉盈看向蕭何,一臉的疑惑。
“陛下請回吧。”蕭何閉上眼睛道:“老臣年老體弱,該休息了。”
“相國。”劉盈忙說道:“還請相國將話說明。”
蕭何閉著雙眼,不作聲。劉盈歎了口氣:“相國如此懼怕太後......也罷,也罷,朕回宮去了。”說罷,轉身向屋外走去,隻聽身後蕭何開口說道:“陛下尚未加冠,為今之計,隻可隱忍不發。陛下正當青年,而太後已過不惑之年,陛下還擔心什麼呢?”
劉盈忽然明白了,他忙回頭看向蕭何,對著蕭何重重一拜:“劉盈謝相國指點!隻是劉盈尚有疑問,自古賢君需有良將相輔,相國一生閱人無數,不知朕的良將何在?”
“良將者,可遇不可求也。”蕭何閉著雙眼說道:“陛下的良將,自當陛下親自去找。”說著,他睜開雙眼道:“高皇帝一生閱人無數,最後榮歸故裏之時不也發出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之語麼?陛下正當青年,該細細揣摩此句啊。”
出了相國府,劉盈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他才發現,不知何時本來皎潔的月亮此時已被黑雲所遮,他不由默默說道:“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高皇帝如此英明神武,尚且發出此等疑問......朕的猛士又該到哪裏去尋找呢......”
侍從小心走上來道:“陛下,夜裏風涼,回宮麼?”
劉盈擺了擺手道:“走,回宮。”一邊說著,一邊準備登車,忽然他向街角看去,漆黑之中似乎有一人影在那裏閃爍,他忙一指街角對侍從道:“那是誰?”
侍從忙順著劉盈所指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啊,陛下。”
“不!不對!”劉盈雙眼越睜越大,他從車上下來,緊緊盯著那個街角:“那,那是個小孩......是,是如意!”
此言一出,侍從也跟著被嚇了一跳,他忙道:“陛下,那沒有什麼小孩啊,趙王他已經死了。”
“人彘......人彘......”劉盈的臉色越來越白,最後竟變成了煞白,隻見他嘴中哆哆嗦嗦的說著:“那是如意和戚,戚,戚夫人,人彘,人彘......”
侍從們大驚,他們忙拉住劉盈的胳膊:“陛下您這是過度思念趙王了。趙王之死,跟陛下您沒有什麼關係。街角那什麼人都沒有,您快登車,臣等這就趕車回宮。”
“回宮,回宮,回宮......”劉盈一邊說著,一邊拖著顫抖的身軀向車上走,忽然,一口鮮血噴出,他仰頭從車上摔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立刻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