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板也拿著蘇東坡的墨寶興衝衝地下山了。周鑒則命人洗了酒杯,然後叫廚子炒了兩個小菜,他端起了犀瓷杯,正自斟自飲呢,忽聽房門“咣”的一聲,被人一掌推開了。闖進來的正是鼇神眼的女兒鼇笑笑。
鼇神眼是叫女兒鼇笑笑找周鑒來了,他閑極無聊,想和周鑒下幾盤圍棋。周鑒一聽老爺有命,他哪敢怠慢,急忙飲幹了杯中的殘酒,開門向內宅中走了過去。
鼇神眼今年60多歲,身體幹瘦,神情矍鑠,最恐怖的是他的兩隻手,隻剩下了三根手指。周鑒和鼇神眼剛剛擺上棋盤,鼇笑笑手裏拿著那隻犀瓷杯,就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她把酒杯放到鼇神眼麵前道:“爹,您看這隻杯,我覺得它不一般呢?”
鼇神眼用三根手指,接過酒杯,他剛剛接過酒杯,一張臉就變了顏色。
周鑒見鼇神眼神色有異,他急忙站起,道:“老爺,這隻酒杯有什麼來曆嗎?”
鼇神眼一拍桌子,驚喜地叫道:“老周,你得寶了!”
犀瓷杯甚是多見,周鑒是瞧這隻杯造型古樸,這才有了買杯的念頭。如果這麼平常的東西他都打眼了,那麼他盛年隱退,也空和鼇神眼學了這麼多年的鑒寶了!
鼇神眼加重語氣道:“老周,這次你真的是打眼了!”
鼇神眼將酒杯遞給了周鑒,周鑒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隻酒杯有什麼奇異的地方。鼇笑笑走到周鑒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看杯底的那道光線!”
真是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映著室外的陽光,這隻犀瓷杯的杯底出現了一道銀針般細的亮光,不管怎麼轉動酒杯,這道光皆是指著南北的方向。這就是有名的指南杯呀!
鼇神眼也隻是聽到指南杯的名字,卻從來也沒見過實物。這種杯多用於軍旅,最適合指引進兵的方向。能製作指南杯的瓷器大師,也隻有明朝的段勝唐。誰也不知道段勝唐用了什麼方法,能令杯底映日的光線永遠指著南北方的!
這隻指南杯最少也值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呀。
三:刑部必捕的罪犯
鼇神眼想了想,說道:“老周,你是說侯三隻拿著一小幅《仕女圖》下山了嗎?”
周鑒忙道:“我這就把丟在門前的幾樣東西取進來,您稍等片刻!”
周鑒去了不大一會,他就拿著那堆“假寶貝”走了進來。鼇神眼根本沒看那假的青銅燈,贗品的象牙梳,碎白鷺瓷尊和染色的翠玉笛,最後,他的目光被那麵銅鏡吸引住了。
銅鏡是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用品,存世極多,縱使年代久遠,也不算珍貴。周鑒也糊塗了,鼇神眼怎麼會對這種行家都懶得搭眼的大路貨感興趣?
鼇神眼胸有成竹地把老管家周福喊了進來,他囑咐道:“去找一個磨鏡的匠人來!”
鼇福急忙到山下的鎮子裏,把一位磨鏡匠請了過來。磨鏡匠經過了一個時辰的研磨,這麵銅鏡終於可以照人了。等那磨鏡匠擦掉鏡子麵上的磨鏽,他用鏡子一照自己,嚇得他“嗷”的一聲驚叫,那麵銅鏡“當啷”一聲,掉到了地上。
周鑒撿起銅鏡一照,也得嚇得一聲怪叫,鏡子裏的自己簡直太醜了,頭上長角,血盆大口,眼如銅鈴,簡直就是個妖怪呀!
鼇神眼興奮得滿臉通紅地道:“你知道嗎?這是一麵照妖鏡呀!”
傳說中的照妖鏡可以把山精木怪,照回原形。這麵鏡子雖然沒有那麼神奇的功能,但三百年前,這麵鏡子也是雲門山七絕寺的鎮寺之寶。當年鑄鏡匠在製作這麵鏡子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道工序出錯,工匠們竟把鏡子麵上的銅水澆注得極其不勻,以至於照在鏡子裏的人臉變形,最後鏡子中正常的人臉都變成了妖魔鬼怪的模樣。
當年七絕寺的和尚就站在鏡子後,他們會不住聲地告訴照鏡子的人,他們的臉部變形,這是因為身上孽債太多的緣故……凡夫俗子們被唬得心驚肉跳,他們立刻就會在七絕寺舍銀還願。故此七絕寺的香火極盛。
可是有一年,七絕寺的照妖鏡忽然失盜……這麵鏡子在以後三百年的歲月裏,竟神奇地消失了。
鼇神眼在這麵鏡子的後麵,發現了五個模糊不清的字跡——七絕寺之寶。這麵銅鏡,絕對價值在兩萬兩銀子以上!
侯三回到京城,他急匆匆地來到了琉璃廠,他用一千兩銀子,將那個山西老客地攤上的十幾件東西都買了下來,然後他雇來一個夥計,那夥計幫他提著這些東西,又一次來到了鳴溪山。
鼇神眼一聽侯三又鑒寶來了,他吩咐周鑒道:“把他帶到慚思小築來見我!”
周鑒跟侯三一說鼇神眼見客的消息,侯三興奮得連連拍手,他領著手下,來到了鼇家內宅的書房,鼇神眼就坐在書房珠簾的後麵,等著看侯三拿來的寶貝呢!
鼇神眼剛問了侯三幾句話,站在侯三身後的那個隨從猛一抬頭,坐在珠簾的後麵鼇神眼嚇得一聲驚呼,他還沒等轉身逃走,侯三那個隨從閃電般衝進了珠簾內,一伸手便把鼇神眼抓住了。
鼇神眼叫道:“薛捕頭,沒想到我躲避多年,還是叫你找到了!”
薛捕頭就是刑部的總捕頭薛雪。鼇神眼隻是一個假名,他複姓公孫單字一個贏,公孫贏在二十年前,可以大清國最厲害的造假名家呀。他做的九龍朝天尊,竟把鹹豐皇帝都給騙過了。鹹豐皇帝氣急敗壞,命薛雪調查公孫贏的造假一案。公孫贏一見形勢不好,立刻隱形。公孫贏的名字至今還寫在刑部的必捕名冊上!
薛雪點了點頭,說道:“公孫贏?——還不如叫你鼇神眼痛快,鼇神眼,你跟我到京城走一趟吧!”
鼇神眼嘿嘿一笑道:“本人早已經金盆洗手,多年不給刑部添麻煩,薛捕頭幹啥還要跟我為難?”
周鑒一見薛雪要對主人不利,他手持彎刀,領著十多個護院殺了起來。
薛雪冷笑一聲,道:“淳親王要見你,你不去也得去!……爾等想要殺差造反嗎,我手下一百多名捕快,早就將慚思小築圍了起來!……”
四:關乎生命的承諾
淳親王王府高大巍峨,鼇神眼走進了王府,就好像是鳥獸一步步走進了囚籠之中。這鬧哄哄的鑒寶經過就是淳親王訂下的一條奸計呀,他為了找到鼇神眼,淳親王不惜費盡了心機和血本。侯三手裏的那些寶貝,就是他親手準備的,其目的就是想釣鼇神眼這條大魚呀。
鼇神眼架不住誘惑,終於答應見人,最後他在薛雪的麵前現形了。淳親王見到了鼇神眼,就跟得到了八寶奇珍一樣,興奮得嗬嗬大笑。他領著鼇神眼走進密室,然後指著密室木案上放著的三件寶貝說道:“知道嗎,這三件寶貝,馬上就要漂洋過海,送給洋人了!”
八國聯軍進北京,慈禧太後隻能苟且求和,洋人雖然同意撤軍,可是撤軍也是有條件的,除了一大筆銀兩,洋人還向大清國要了三樣寶貝——九龍鎏金瓶,翡翠百果樹,再有一樣,就是宣德貔貅爐了。
這三樣東西可都是大清的鎮國重器呀。淳親王的意思是叫鼇神眼照樣學樣,做三樣假寶貝,然後給洋人送過去。隻要糊弄過洋人,這三樣寶貝才能永鎮大清。
鼇神眼說道:“我早已對天發誓,已經不再造假!”
淳親王冷笑道:“這不叫造假,這叫糊弄外國鬼子,這叫為國立功啊!”
鼇神眼一伸手,說道:“我這一生,造假無數,雖然也曾造假救人救民做過好事,可是將造假的經曆一一想來,還是造孽過多……我曾經造過七次大孽,致使七個被騙的古玩商人家破人亡,我自感罪孽深重,我就自斷了七根手指,並在鳴溪山慚思小築隱居,閉門思過!
鼇神眼造假騙鹹豐那次,絕對是為了救人,那次遼東大旱,鹹豐皇帝卻不理民間疾苦,還想征集遼東的稅賦,遼東的總督為了救急,找到了鼇神眼,鼇神眼為其製作了一尊紅玉的大壽星,遼東的總督就把紅玉壽星送到皇宮,光緒皇帝一高興,當即便免了遼東的稅賦。
可是半年後,宮廷中一個對紅玉極有研究的老玉工,識破了鼇神眼製作假紅玉的詭計。鼇神眼被薛雪追拿,最後他隱身林泉,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鼇神眼經不起淳親王的苦求,他最後說道:“好,我就破例為大清國造一次假!”
鼇神眼最後還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造假的經過一定要保密,他完成這三件重寶的仿製後,淳親王要保鼇神眼的周全。兩個人擊掌為約,鼇神眼這才把造假的作坊搬進了王府,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三件奇珍異寶已經做好。看著那難辨真假的異寶,淳親王高興得嗬嗬大笑。當晚,淳親王就在府內的花廳中宴請鼇神眼。
鼇神眼三杯酒下肚,他忽然腹痛如絞,看著鼇神眼痛苦倒地,淳親王惡狠狠地道:“隻有你死了,這三樣寶貝才能徹底地歸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