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就是烏豆兒啊,常聽阿哲念叨你。唉,我倒沒什麼事,就是阿哲的眼睛真的讓人揪心哪。”顯然,奶奶對烏豆兒這個名字很熟悉。可是,一說到梵哲的眼睛,她的眼圈又紅了。
還沒等烏豆兒說什麼,梵哲已經不耐煩地說道:“烏豆兒,你們走吧,別再惹我奶奶難過。”見同學們沒任何反應,梵哲的說話聲又突然變成了咆哮,“聽到沒有!我叫你們走!我不需要憐憫,懂嗎?走!走啊!”
大家從沒見過梵哲如此可怕的咆哮,一下子都怔住了。蘇紫很理解梵哲此時的心情,知道按他現在的樣子不可能與同學們心平氣和地說話,還不如等他心情平靜一些再來看他。於是,就用平和的口氣說:“好吧,那我們先走了,梵哲,你自己多保重。”說完,向大家使了個眼色,一起走出了病房。
奶奶把他們送到病房門口,一邊道別,一邊還不停地道歉:“真對不起,阿哲的心情太壞了,你們要原諒他哦。”
大家連連擺手,讓奶奶留步,嘴裏還說著不介意的話,邊說邊退,下了樓梯。奶奶回到梵哲病床前,自言自語地嘮叨道:“多懂事的孩子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們說話呢?”
梵哲鐵著臉,並不理會奶奶的嘮叨,隻管自己生悶氣。同學們真的走了,他的腦海裏卻閃現出一個個同學的身影,想象著他們漸漸遠去的情景,心裏又產生了強烈的失落感,感覺自己正隨著他們的遠去被無情地遺棄了。想到這兒,他握緊雙拳,狠狠地砸向床沿。
奶奶又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等她明白過來,隻好長歎一口氣,又流下了眼淚。
同學們邊走邊議論著梵哲的情況,心情沉重地走出了醫院。蘇紫越想心裏越不踏實,還想單獨再回去看看梵哲,就找了個借口,與大家分手告別。隨便逛了一圈,等同學們走遠了,她又悄悄地回到了梵哲的病房。
見蘇紫又重新折返回來,奶奶覺得很奇怪,正想問她,蘇紫趕緊示意她不要做聲,然後靜靜地坐在床頭邊看著他。
梵哲剛剛經過一陣歇斯底裏大發泄,心情似乎稍稍好受了一些,但一股莫名的無助感又襲上心頭,同時,他也感覺到身邊好像有點什麼異常的變化,所以,下意識地把手伸向床沿,在尋找奶奶的手,仿佛這樣,心裏才會踏實一些。
見他在摸索,蘇紫悄悄地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梵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就在他握手的一瞬間,蘇紫渾身抖動了一下,很快就順從地隨他緊握著。梵哲也馬上意識到握著的這隻手並不是奶奶的手,在緊握了一下之後,像觸電似的又突然鬆開了,緊跟著問道:“是誰?”
“是我,蘇紫。”蘇紫柔聲回答道。
雖是一聲輕輕的應答,在梵哲心裏,卻無異於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沉默良久,梵哲才緩緩地伸出手,又重新去觸摸蘇紫的手,然後,緊緊地握住。沒有注目,也沒有言語,隻是緊緊地握著,兩人的手心之間仿佛通了電流,千言萬語都通過兩隻手在一瞬間進行了充分交流。
慢慢地,梵哲的兩眼濕潤了,眼淚在他的眼眶中積聚著,終於,再也停不住了,一下子從眼眶裏湧了出來。蘇紫從沒見過梵哲流淚,怎麼經得起心目中冷峻酷哥眼淚的誘惑,早已經嘩嘩地淚流滿麵了。
見他倆成了兩個淚人,奶奶也不打岔,知趣地也躲到一邊流淚去了。
還是沒人說話。這時,也許一切的話語都是多餘的,一切的話語都是無能的。蘇紫隻是將自己的另一隻手輕輕地覆在梵哲的手背上。就像心靈感應一般,幾乎是同時,梵哲的另一隻手又覆在蘇紫的另一隻手背上。四隻手緊緊地粘合在一起,如膠似漆一般。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梵哲才慢慢鬆開手,輕輕說道:“謝謝你,我會好起來的。”
“你當然會好起來的,要不然,這世界又要少一個梵高,不是損失太大了嗎?”經曆了剛才的心靈交流,蘇紫知道梵哲已經平靜下來,自己也破涕為笑,說了一句俏皮話。
梵哲燦爛地笑了,蘇紫還從未見過他這麼笑過。他又恢複了往日的自信,說道:“那當然,我要創造一個更偉大的當代梵高!”
蘇紫看了看表,見下午上課的時間快到了,隻好告辭道:“我該去上課了,下午放學再來看你,好嗎?”說著,她又抓住梵哲的手,使勁地握了握。隻有梵哲能夠感覺到此中的含義。
梵哲溫順地點點頭,沒說一句話,依依不舍地放開了蘇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