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就走人1(1 / 2)

餘靜書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到大連出差的機會,大連離上海很遠,在餘靜書的印象中,大連是一個與上海相差無幾的大城市,在北方,這個城市的地位十分顯赫,它代表著一個地區的發達程度,大連的特殊就在於,它在中國北方引領著城市現代化潮流。事實的確如此,餘靜書到大連去,就是為參加國家教育委員會為期一周的培訓。

出差總是有許多好處和壞處,好處是可以順帶著觀光休養,壞處是出一趟差,要把家裏的一切都安排妥帖,兒子的衣食住行,老公的煙酒穿戴。餘靜書的老公陳彬是一家外企的白領,算是事業有成,家務事少管,每次賺了額外收入,便往餘靜書麵前一扔:老婆,今天又有紅包了,收起來,去買漂亮衣服穿。

陳彬把一遝人民幣扔給餘靜書的時候,與大多數在外麵賺了錢回家交給老婆的男人一樣,帶著一臉獻媚的表情,好似給老婆一遝錢,便希望能換來餘靜書十二萬分的記恩,於是便會對他更加支持更加擁戴。事實上,餘靜書通常並不領情,她多半會說:你拿著自己用吧,我有錢。

這句話說出來,表示著這一對夫妻的日子過得是十分相敬如賓的,但內裏的意思卻有些生分。尤其是最後三個字:我有錢。

這就表明,這對夫妻之間的財務沒有合並,你用你的,我用我的,互不幹涉,即便是一個給另一個錢,也是要客氣一番的。金錢的給予並不顯得理所當然,那是當作禮物一樣用來交涉、用來搞好和平團結的媒介。陳彬對餘靜書的客套已成習慣,他的老婆向來如此,不依賴男人,他也做不了她的港灣或者靠一靠的肩膀之類的東西。僅僅是這樣一種狀況:陳彬是餘靜書的家人,餘靜書是陳彬的家人,僅此而已。他們有兩個孩子,一個十歲的兒子,另一個,是女兒,四歲。

大凡人們認為這種情形隻有兩種可能,要麼這夫婦倆是海歸,在外國生了兩個孩子又回國了。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兩人以前分別結過婚,有了孩子,現在,他們倆是重組家庭,在上海長年生活的男女,隻有再婚,才會擁有這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

事實的確如此,三年前,餘靜書與她的前任丈夫楊益離婚,原因很簡單,楊益有外遇了。婚離得十分迅速快捷,也沒有張揚宣布,更沒有哭鬧吵架,猶如餘靜書向來的個性,幹練,直接。直到離婚半年後,有幾位親戚朋友見到餘靜書還會問:楊益最近好嗎?好久沒見他了,代我向他問好哦。

餘靜書多半會笑笑答應,懶得解釋,等到親戚朋友從別處了解到他們已經離婚後,親戚們才尷尬得不知怎麼好了。下次遇到餘靜書,便會躲著她,就怕照麵時想起上次冒昧的問候,怕餘靜書責怪他們的無禮,也怕自己十分多餘地進入一起無事生非的糾纏。遇到這樣的情況,餘靜書便會主動上前招呼,笑臉對著人家,熱情地與人家聊幾句十分乏味的家長裏短,以表示自己的不介意,同時,她也想以自己爽朗活潑的舉動告訴人家:我過得很好,不必同情我,盡管是楊益出了狀況,但離婚是我提出的。

餘靜書有些掩耳盜鈴,人們並不關心究竟是誰提出了離婚,人們隻關心離婚本身以及離婚的原因,他們根本沒有能力甚至沒有興趣去真的關心一下餘靜書的生活。那一年,餘靜書就用一輛自行車載著小學一年級的兒子去上學,然後自己去上班。下班時間一到,便奔跑到自行車庫,飛馳到小學門口接兒子,然後,買菜做飯吃飯督促兒子的功課,夜深人靜時,兒子睡下了,三室一廳的家裏便寂靜到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勞累一天,疲乏侵襲而來,但卻沒有睡意,隻腳癱手軟地窩在沙發裏,看著這個與過去沒有任何變化的家,隻是家裏少了一個男主人。餘靜書沒有象別的女人那樣為了抹掉前夫的影子、忘記痛苦的回憶而丟棄男人用過的所有家什,包括男人的照片。餘靜書很理智、很冷靜,一切對她有用的東西,她一概不丟,哪怕是楊益穿過的一件汗衫,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餘靜書想,這汗衫還很新,可以當睡衣穿。穿著楊益的汗衫在家裏活動,衣衫上似乎還留有他的體味,人卻走了,不再回來。這感覺多少是有點辛酸的,但餘靜書偏偏要逼著自己接受這種感覺,好似越能承受男人在家裏無處不在的影子,越能表示她對男人的忽視與不在意。好在這個男人還算沒有完全丟掉良心,他把房子留給了餘靜書,畢竟她要帶著兒子生活。至於他,隻身離家,尋求他的愛情去了。

餘靜書心裏就是這麼默默地想的,隻是在人前,她總是平靜地分析:楊益很幼稚,至少他誠實,當他有外遇的時候,他做不到象別的男人那樣“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他無法承受兩個女人占有他的生活,這說明他還純潔,所以,我決定,成全他。

餘靜書的分析顯得十分理性,也似乎是在表示,她是理解楊益的。當陳彬聽說餘靜書已經離婚並詢問關心她的現狀時,餘靜書就是這麼向陳彬陳述她的離婚過程的。說這些話的時候,陳彬正坐在她麵前玩弄著一支咖啡匙。陳彬是她的高中同學,大學畢業後到荷蘭留學,學成回國後在一家外資企業當高層管理,屬於高級白領,為鬼子幹活,每月領著鬼子發給他的不菲的薪水,小日子過得既滋潤又緊張。他有一個女兒,剛出生不久,那時候,他正當著一名幸福的新爸爸。新爸爸陳彬到餘靜書所在的小城,是因為一家企業邀請他開發一種節能產品。這次偶然的會麵,讓陳彬這個新當上爸爸的男人走上了偏離原來生活的軌道。那時候,餘靜書剛離婚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