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當真是我想多了?)
以為他有戒心,謠劍連忙幫允諾澄清:“我找大……攸霖時他沒理我,正好允諾路過聽說原由就幫了我,不然我都進不來。”
“這樣啊。”謠刃漫不經心地應著,看似一派敷衍,實則是在心裏盤算某些事情——某些以前沒有思緒的事情,似乎忽然間就看透了。
又誤解了男人的意思,謠劍即刻轉了話題:“哥哥,說說你自己唄。”
謠刃下意識愣住,皺眉歪頭想了很久也沒想出甚麼值得被分享的好事,隻能裝出剛聽懂的樣子:“啊,一時沒注意就被楊仁抓住了把柄,為了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就把我投進大牢了。”
雖然對男人的裝傻充愣很無奈,但這也是謠劍想要知道的,因而也懶得計較,“抓住把柄?你確定不是有人……”
“終於等到你了。”
話語被打斷,謠劍才發現謠刃壓根沒認真聽,又盯著自己後方說出這麼一句,便跟著回頭,當即也是愣在原地。
“……大、大哥……”
衣著華貴、麵容妖異邪魅的青年衝著謠刃舉了舉手中的酒壺,“要喝麼?”
“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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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劍出去的時候允諾還守在那裏。男人看了眼他身後確定那人沒跟上來,不知怎地有點心慌,素來的涵養卻讓他將情緒壓住,衝著前者微微頷首:“出來就好。”
謠劍奇怪地看了眼他,又瞟了眼看似站直實則早就沒有知覺的獄卒們,一絲絲愧疚油然而生:“那個……你一直守在這裏沒事嗎?”
“無礙,楊仁要明天才能想起這檔子事。”允諾淡淡答道。
謠劍聳了聳肩不再管,抬起腳便離開了皇宮。明明都是人住的地兒,明明都是房子,咋因為房主是皇上就顯得如此壓抑呢?
目送謠劍安全離開,允諾這才轉頭看向深黑幽暗的地下道,眸色也隨之變得深黑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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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霖,我謠刃做這三年官,什麼人都見過,唯獨隻服你。”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謠刃已是略微的醉了,“自打你來後,所有臣子的膽兒都大了很多,從某個方麵而言這不是壞事,他們都太拘謹……涼朝創立以來,以於驀為首的齊家學派逐漸成為主流,大臣通常都隻做分內之事而忘了告誡君主,這才導致涼朝成了如今這般啊。”
攸霖隻是將酒杯拿在手裏把玩著並不喝下,“本君本是無意觸動這朝綱的,誰料世事不由人哪。”
“有你觸動才好呢,不然他也不會動了這許多心思。”謠刃又是好幾口灌下去,舌頭都有些打轉。
知道他想說甚麼,攸霖神情頓了頓忽然問道:“謠刃,你恨我麼?”
果然已經瞞不下去了,要我再怎麼給你找借口呢。借著放酒杯的姿勢掩去唇角的苦澀,謠刃再抬頭已恢複了一貫的玩世不恭,“你要真話還是假話?”
“……有甚麼區別?”
“假話會是你喜歡聽的,讓你有繼續做下去的勇氣;然而真話……隻會給你本來就在動搖的念頭加上一段籌碼,讓它確定了退縮而不是搖擺更不是前進。”
青年手微微一抖,強做鎮定:“那就真話吧。”
“……恨,很恨,恨不得剝你皮抽你筋喝你血。”謠刃沒有絲毫委婉,直接將最狠的話撂了出來,“怎麼就有你這樣出爾反爾的家夥,能一邊叫著別人信你又一邊捅刀子。假若我換了個性子,沒準聖旨剛到就能當著無數人麵揭發你惡行。一邊救濟眾生一邊將他們推下水,這麼矛盾的性格你怎麼會有?”
攸霖低著頭任由亂發將情緒遮蓋,嘶啞著聲音輕輕道:“繼續。”
“罵你還浪費唇舌,我隻能願你下地獄。”謠刃的表情仍舊淡淡地,很難讓人相信剛才那些話是他說出來的。
(又是下地獄呢……)
終是抬起手將酒飲盡,青年起身扔了杯子,聽著一聲脆響回蕩在牢裏,忽然就失了氣力:“謠刃,我娘死了。”
謠刃沒說話,抬著頭聽著他說。
“她說……你是我三弟。我是你二哥。寒漠千是老四。寒弦是老大。寒弦、我、你、寒漠千、謠劍,就是寒家五子。”
扔下這句話,青年轉身便出了牢,仍能聽見他與允諾的對話。謠刃思想漸漸混沌,肚子裏的絞痛也越來越狠,張開嘴嘔了嘔卻甚麼都沒有,但明明有甚麼順著嘴角緩緩落地。
眼前的景色漸漸歸於黑暗,似是又聽見誰說:“你認我做大哥,我就護你一輩子安長。”
“大……哥……”最後的音砸到地上,卻輕飄飄得沒有一點痕跡。一具身軀輕飄飄倒了下去,卻濺得塵土滿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