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鬟推開朱紅色門扉,氣喘籲籲地道:“姐,碧雲閣又鬧起來了,老爺不在家,老夫人又病著,夫人叫人把碧雲閣圍了,奴婢在院外聽見裏麵有人尖叫求饒,可被那些人攔著,根本弄不清楚裏麵究竟生了什麼事,姐你快去瞧瞧吧!”
這丫鬟名喚丁香,是衛府大姐衛雁身邊的二等丫鬟,此刻她額上見汗,分明是急於報信,一路跑著來的。
室內燃著香,正是日暮時分,還未掌燈,令室內稍顯昏暗。一個水紅色衣裙的少女放下繡線,蹙眉疾步走出來,在唇上比了個噓聲的手勢,步出門房,才低聲道:“丁香,你如今已升了二等,怎還如此不知規矩?姐最是厭煩吵鬧,你嚷嚷什麼?碧雲閣是什麼地方?姐又是什麼身份?碧雲閣就算翻了,也不是姐一個未出閣的閨女能管的事!你這丫頭,忒也糊塗!”
“可是,可是……二姐她……”
“如月,丁香,你們進來吧!”屋內傳來一個柔婉的聲音,門口的大丫鬟如月怒瞪了一眼丁香,這才一同推門進去。
水晶珠簾隔著廳堂和寢間,屋內擺設極少,廳內隻一張黃梨木茶桌,幾把椅子,寢間最深處是一張重簾繡榻,窗下一個紅漆木雕花妝台並同色四門立櫃,西置一張低案,上麵擺著琴,牆上掛著一把琵琶,一枚洞簫。
衛雁身著藕荷色寬袍,手中捧著一本殘舊的古籍,斜倚在榻上,長鬆鬆挽起,無半點釵環裝飾。才是傍晚,竟是欲安寢的打扮。
兩個丫鬟走進來,如月道:“姐,別聽丁香瞎嚷嚷,碧雲閣住著的都是姨娘們,萬沒有您一個姐去管她們糾紛的道理。”
衛雁看向丁香:“你剛才,二姐怎麼了?”
“姐,奴婢也不是存心擾姐,隻是奴婢路過時,正瞧見二姐在那苦苦哀求,求夫人饒了蔡姨娘,表姐也在,正是表姐看見了奴婢,叫奴婢來請姐出麵幫忙的。”
衛雁又道:“夫人腹中胎兒如何?”
“想是無礙吧,奴婢也不甚清楚。”
“姐,”如月勸道,“也不知是生了何事,奴婢覺得您還是別淌這趟渾水的好,本來您和夫人的關係就不近,若是再插手她作姨娘的事,恐怕夫人心裏要怨姐………”
衛雁聞言不答,起身行至妝台前坐下,淡淡吩咐:“為我梳妝!”
片刻後,衛雁頭上挽了個朝雲髻,用兩隻琉璃蝶翼簪固定,身上披了件煙灰色落地帛,帶著兩名丫鬟,出現在碧雲閣外。
這個衛府大姐平日極少四處走動,此時圍著碧雲閣的那些丫鬟婆子們均滿臉堆笑,忙著湊過來見禮。
衛雁恍若未聞未見,徑自繞過人群,行至跪在地上痛哭的二姐衛薑麵前,輕聲道:“衛薑,你起來。”
哭泣的衛薑怔愣片刻,抬眸盯住衛雁,見這位平時與她並不親近的姐姐麵色端凝,寬鬆的家常舊服穿在身上,鼓風的衣袖裙袂襯得她氣質如仙,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狽,不由心中泛酸,本欲如平時般對姐姐不理睬,卻仍是自顧形象地任由表姐崔凝娟將自己扶起,掩麵拭了眼淚,別過頭不一言。
崔凝娟一手扶著衛薑,一手將衛雁左手挽住,道:“姐姐,昨晚姑母驚了胎,查明是蔡姨娘身邊的飄紅下的手,妹妹雖心疼姑母受苦,又憐惜姑母腹中的表弟還未出生就遭了難,可蔡姨娘到底是姑父身邊的老人兒了,又是二姐姐的生母,妹妹真怕姑母一氣一急之下失去理智,罰得過了,這對誰都沒好處啊。如今姑母已好多了,腹中表弟也無恙,此事非姐姐勸和不可,姐姐你看?”
衛雁眸光掠過,對崔凝娟微微頷,對著守門的婆子道:“開門!”
婆子們對看片刻,沒人敢像適才攔著二姐衛薑一般攔著衛雁,稍作遲疑就慌張地開了門,道:“大姐請!”
衛雁舉步入內,碧雲閣實為一個園中對立的兩座樓,東一座住著蔡姨娘,西住著夫人崔氏前兩個月剛剛抬上來的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