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修楠仍站在高處俯視院中人,瀟淒的一抹慘白,至她入宮起,再未見過她穿過其它色彩的華服,仿佛在祭奠何事,一水的白,深深的沉寂,難道自己錯了?
唯恐她卷入後宮鶯鶯燕燕勾心爭寵中,連母後都不舍發難,下令將她保護得很好,卻隻見她日益消瘦清冷的臉龐,該死的,她不領情。
湛溪隻覺後背一陣冰冷刺骨,轉身環顧四周,望見庭中冷修楠挺拔的身軀,黑色綢緞上金色盤龍騰起,銀色滾邊立領,合身的剪裁襯得愈發俊朗邪毅,衣袂隨風飄起,掩不住的霸氣,他生得邪魅俊逸,卻心狠手辣。
也不懼他,與他對望。
時光仿佛凝固在兩人周身,不知過了多久,冷修楠轉身入了暗處離開她住所。
他不時來看她,遠遠的,湛溪是明白的。
今日一眼願永不再見。
算好時辰,今日,他不會再出現,也不會發現她離開,很好。
“五棲,請絹曳姑娘進宮。”
“是,太子妃,天色發暗,怕是又一場大雨。”五棲警覺自己多嘴,立刻下去。
要的就是天色不明,等的便是惡雨瓢潑。
輕輕從榻下拿出小諾準備好的迷香粉,絹曳,對不起。
烏雲密布,層卷而來,黑壓壓一片令人好不窒息,仿佛不吐不快,一會便傾下大顆雨滴。
秋池不自冷,風葉共成喧。
絹曳披著厚厚蓑笠鬥篷在殿外慌忙卸下,欲行禮,湛溪一直倚靠在門邊,欣賞雨景,順便,等她。
宮女立刻撤去雨披,“等等,放在我殿內,我想看看。”雨氣氤氳,如夢似幻。
“你們退下。”撤出所有宮女。
“奴婢絹曳,拜見太子妃。”
“無須再客氣,幾日未見,甚是思念,顧不得太多,便請你過來。”
“絹曳有幸得太子妃賞識。”絹曳眉眼帶笑,心裏極高興。
幾月相處下來,已熟絡,太子妃為人清冷,不似一般女子熱切,卻真實溫暖,凡事替人著想,生就一張絕美無暇的麵龐,讓人欲罷不能。
“絹曳,如若他日湛洛溪對不住你,請你一定不要恨我。”湛溪忽然正色,見著一張簡單快樂的臉,驀然發現自己的無賴卑鄙。
怎能利用她的信任,卻陷她於危險不顧,冷修楠,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湛溪熱切的臉蛋,如被冷水澆醒,黯淡下來。
“太子妃,太子妃?”絹曳看著瞬間消極的眼,叫著怔怔發呆的湛溪。
“恩?!絹曳,吟一曲離別的歌謠。”湛溪退怯了,她不能不管絹曳死活。
取過琴,遞給絹曳,強打精神,臨時膽怯了,湛溪不得不認命,計劃再周全,也無用,難以想到麵前幹淨亮麗的一張素麵,瞬間掛滿血痕,不,這都不是她要的呀,因為一己私欲,卻又斷送年輕的生命。
絹曳見她神色凝重,心不在焉,提及離別曲,更顯猶豫沉重,重到她見了心裏能滴出血來。
不發一問,淒淒切切的吟唱著。
食蘖不易食梅難,蘖能苦兮梅能酸。
未如生別之為難,苦在心兮酸在肝。
晨雞再鳴殘月沒,征馬連嘶行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