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母之殤(1 / 2)

初春的雨帶著一絲寒意。如絲般細膩的水珠拍打著潮濕的大地,將一簇簇鮮紅的火焰化為了一道道輕薄的煙柱,直衝雲霄上蒼茫的天空……

喊殺聲已經淡漠,取而代之的是雨水落地時所發出的沙沙聲。鮮紅色的長槍在雨水的衝刷下流淌著黑紅色的血液,而它的主人則緊握著血腥不堪的槍杆,吸潤著麵龐上流淌下的絲絲血水,昏昏欲睡般的沐浴在這場春雨之中。

原本幹涸的土地迎來了它孕育生命的契機,而諷刺的是,令它重新濕潤起來的並非這場遲到的春雨,而是戰場上的屍橫遍野所彙集成的血水。不久前兩軍對陣時氣勢磅礴的景象還充斥著這片幹涸的土地,而此時卻隻剩下泥濘不堪的廢墟被淹沒在了血的海洋之中。

維蒂?萊弗羅維,迪特米內軍此次防禦戰中的客座將軍,而事實上,立馬持槍的這名輝神殿中的高階軍官,不過是奉命來充當一名驍勇善戰的殺戮機器而已。在敵人的三次衝鋒中,揮舞著手中的長槍“腥紅之刺”,身著黑色戰甲的她總會像一支羽箭般毫無顧忌的衝入敵軍的腹地,盡情在鮮血與哀號聲中將一朵朵絢爛的血花綻放在敵人的喉嚨上。

最終,堅固的城池沒有被攻破,而殞命攻城的賽睿思軍被迫退出了這片腥臭難耐的墓地,甚至來不及安頓身負重傷的戰友,就匆匆向南撤去,而遺留下的傷殘士兵就隻能像靜默的凋零在雨中的同伴一樣,等待著死神之鐮的審判。

不管是身為龍騎軍的騎士,還是現如今蒼月騎士團的團長。這般血雨腥風的光景,使她單薄的身影總想尋找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縱使輝神殿中位居顯赫,縱使修羅場中所向睥睨,但身為軍神般存在的她畢竟不過隻是一個女人。戰場中,她不能倒下,因為千軍萬馬的氣勢依靠的正是她殺戮無數的霸氣。而當敵人的殘肢如走馬燈般在自己麵前流過後,心中的那一絲不忍她又能向誰傾訴?現如今她可以依靠的也就隻有這杆陪伴了她半生有餘的腥紅之刺。

雨水越下越大,城門外清理屍首的士兵紛紛回到城中避雨,而維蒂卻依舊靠在長槍上,仿佛力盡筋疲的旅人,任雨水衝刷她被血模糊了的麵龐。

“記得麼?安特留,你曾對我說過的,‘一定要活下去,即便生不如死,我隻要你活著’。”維蒂伸出粘滿鮮血的右手,緩緩的將它攤開在自己的麵前。仰望烏雲下層染的雨浪,雨水透過她的指間滴落在鹹濕的眼眶中,模糊了她鮮紅的瞳孔。

出生於賽睿思王國顯赫坎貝爾家族的 維蒂?坎貝爾 是一名在光環籠罩下的不幸者。當她的母親還是一名純情的少女時,愛情的衝動使母親不顧家庭的反對,義無反顧的與一位窮困潦倒的貴族墜入了愛河。而憤怒的坎貝爾家主最終斷絕了母親與家族的一切關係,將母親逐出了家門。

一無所有的母親將那名雖然窮困,但卻柔情萬千的貴族視為自己唯一的依靠。而得知母親與坎貝爾家族的關係徹底崩裂,已經無利可圖的時候,尖酸刻薄的言語成為了他對母親唯一的態度。最終,窮貴族拋棄了母親,與地方一名小吏的女兒結成了夫婦,而此時可憐的母親已經懷有了他的骨肉。

在破舊的小屋中,無依無靠的母親忍受著清貧的生活和世人的非議,潦倒地孕育著還未出世的小維蒂。可生活的窘迫並非一位習慣了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所能支撐的。最終,萬念俱灰的母親托著笨拙的身體,回到了生養自己的坎貝爾家族,委曲求全的向家主低下了高傲的頭。

與眾多貴族子弟一樣,維蒂一出生就享受著優厚的物質生活。華貴的衣著、富麗堂皇的房子、顯赫的聲望,這一切的一切在世人的眼中就仿佛一生所夢寐以求的歸宿。而在小維蒂血紅色的眼眸中,裝飾奢華的牢籠伴隨的永遠是不冷不熱地嘲諷,而炙熱的血液在穿越冰封的心髒時也已經漸漸失去了溫度。那句“抱抱我”成為了幼小的她向人坦露自己情感的唯一表達,而隻有那張親切而熟悉的臉,那略顯蒼老的身影,才能喚醒維蒂心中應有的那一絲童真。時光如梭,不過五年的光景,舞池中光豔照人的“粉紅薔薇”已經徹底凋零成了一個鬢角灰白的婦人……母親已經不能再支持下去了。

記得那天也在下雨,細細的雨絲綿綿的滴在維蒂稚嫩的小臉上,雨水順眼角下延伸的一條淚痕不斷的蔓延,直至黃土下安然入睡的女人。那一天,一席黑衣的維蒂剛剛跨越生命中第十個秋天,就迎來了坎貝爾家主所給她指配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