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鍾,天剛蒙蒙亮。

在一陣鬧鈴的反複催促中,蘇瑾極不情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睡眼惺忪的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猛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忙忙的跳下了床,來不及穿上衣服,就光著身子打著赤腳,奔到了落地鏡麵前。看著鏡子裏的人,蘇瑾心中提著的一口氣才算是落了地。

蘇瑾定眼望著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美有很多種,比如她最好的朋友喬伊就是一個嬌俏甜美的可人,但像夏初這樣把清純與美豔揉捏的恰到好處的美女卻是不多見的。

鏡中的夏初,麵龐白皙,帶著17歲少女獨有的幹淨純潔,天生的一雙眼眸,有如海水深邃叫人一眼望不到底,卻又似火焰般誘人仿佛能把人挫骨揚灰,媚眼如絲足以蠱惑人心,鼻梁挺秀,紅唇微啟,不需塗脂抹粉,舉手投足間便以顛倒眾生了。蘇瑾不禁感歎,投胎可真是個技術活。這個世界無論如何轉變,總會有人璀璨如繁星,比如林夏初,也會有些人卑埃如塵土,比如蘇瑾!

命運當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一個月以前,她還不過是個卑微到塵埃裏的平凡的醜小鴨,現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美豔無雙的林夏初了。無數個夜晚,曾在自己腦海裏幻想的美夢,就這樣在現實中上演了。夢想照進了現實,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盡管是借用別人了的名義。

蘇瑾伸手,描摹著鏡中夏初的模樣,眼中噙著淚,滿意的笑了。

“是真的,不是夢。”

“好像是夢呢,姐姐”

十一歲的喬雪,站在門口,看著隻著內衣的蘇瑾站在鏡子麵前喃喃自語的癡笑,覺的莫名其妙。不過對於這種情況,小喬雪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畢竟自夏初姐姐從醫院回到家裏之後,做過的怪異事情已經是多不勝數。

不知怎的,突然間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不再像從前那樣的沉默寡言陰鬱優柔,變得開朗活潑了很多,不僅會跟她一起玩遊戲看電視,聊八卦,還會瞞著媽媽偷偷帶她去遊樂場放風,這一切都是夏初原來不會做的,小喬雪一度懷疑夏初是不是中邪了。不過相比以前,她還是喜歡現在的夏初姐姐,畢竟有意思的多。

被小雪看見自己的糗樣,蘇瑾有些慌張和尷尬,既怕自己的怪異舉動露出什麼馬腳,叫她發現自己不是真正的林夏初,又為自己失態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蘇瑾一個健步如飛地回到床上,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臨了還不忘義正言辭地教育小雪一番。

“小雪,以後進別人房間要先敲門,你這樣直接闖進來,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我明明敲的很大聲,是你自己沒聽見好嗎。”喬雪頗為無奈的攤開雙手,外加一個嫌棄的白眼。

“是嗎?嗬嗬嗬嗬.......”蘇瑾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幹笑了兩聲。

“趕緊起來吃飯了,媽媽叫我上來喊你的。”小喬雪再沒空理會這個神神叨叨的姐姐,給她關上了門,自己下樓去了。

“哦,馬上下去。”

麻利地整理好一切,蘇瑾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一股清新涼爽的空氣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泥土的味道,很是提神醒腦,一掃早起的懶散和焦躁。房簷上不時有水珠滾落下來,敲打在窗台上那不知名的花葉上,想不到一夜的淒風苦雨不僅沒能將它摧殘,反而使其煥發了新的生機,開的愈發旺盛。她喜歡用手遮擋陽光,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清晨和煦的光芒渙散的溜過指縫間,落在她的臉上,讓人感到無比的心安溫暖,蘇瑾喜歡這樣的感覺,總是給人力量,讓人充滿希望。

一股涼意襲來,蘇瑾打了個噴嚏,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時間過得可真快,又入冬了。

走出房門伸出腦袋向下探了探,看見飯桌上人都已經到齊了,便緊忙下樓,是一刻也不敢耽擱。來到飯桌前,先是畢恭畢敬地喊了聲“姑姑”,這才敢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嗯。”

飯桌上的女人深色冷漠,自始至終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那聲音好似硬生生從喉嚨間擠出來似得,聽起來極不情願。這個林穆秋對夏初一向如此,蘇瑾早就知道,倒也見怪不怪了。

“以後吃飯再叫別人這麼三催四請地,你幹脆別吃了。”林穆秋的聲音裏有絲不悅。

自從憑借林夏初這具身體來到林家大院,這個姑姑是哪哪看她不順眼,沒少數落她。雖然早聽真正的夏初提起過她這個所謂姑姑的所作所為,可真當自己親身經曆時,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蘇瑾本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一直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事原則,林穆秋三個月來的雞蛋裏挑骨頭委實叫她生氣,有時候也想跟她辯駁幾句的。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些話蘇瑾聽在心裏就是再不舒服,也得乖乖地受著。何況自己現在還不能自立與人前,今後免不了還是要依靠這個不牢靠的姑姑的。想到這裏,蘇瑾就能自然地做出一副低眉順眼地姿態,說出一句“知道了姑姑,不會有下次了。”

姑父喬正東,倒是一臉熱情的招呼蘇瑾吃飯。蘇瑾本不願意坐在他旁邊,但當著大家的麵前,也不好做的太明顯,隻能把凳子往小雪那邊挪了挪,將就著坐下了。

林夏初這個姑父,是她姑姑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喬雪的繼父!看起來是慈眉善目,文質彬彬,還是個中學教師,其實骨子裏就是一衣冠禽獸。自從蘇瑾來到這裏,他總是時不時的騷擾蘇瑾,導致現在蘇瑾一看到他,就覺得十分惡心。怪不得,當初他來接自己出院的時候,林夏初提醒自己小心他。

“夏初啊!要不今天姑父送你去上學吧。一個人擠公交車,太累了!”

說著,就把手,搭在了蘇瑾的肩膀上。還有意無意的捏了捏,裝作一臉慈愛的樣子。蘇瑾整個人都僵化在那裏,喬正東這副裝模做樣的嘴臉,隻叫蘇瑾心裏厭惡無比,胃裏一陣翻湧,剛喝的那幾口粥都快吐出來了,真想把碗裏的小米粥徑直潑到喬正東那張虛偽無比的臉上,蘇瑾知道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又沒安好心,自己真叫他送,那才是羊入虎口呢。

“你倒是挺好心,她天天都坐公車有什麼可累的,你是太閑了是嗎,不用去學校呀,還有時間送她!”

被林穆秋劈頭蓋臉的數落了一番,喬正東訕訕的笑了幾下隻能把這件事作罷,蘇瑾心裏對姑姑這場解救自己的及時雨是千恩萬謝,否則她還不知道怎麼擺脫他呢。

蘇瑾可算是明白,為什麼林夏初當初毫不留戀地,把這具人人豔羨的身體給了自己。寧願做其貌不揚的蘇瑾,也不要做林夏初了。

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把她看做是禍害災星,每天冷眼相對愛答不理,十幾年如一日冷漠,想想也是心寒。天天承受著冷暴力的同時,還得時刻提防著家裏這個人麵獸心的姑父的騷擾,害怕無措,彷徨無助,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甚至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在這樣的環境裏,不抑鬱成疾才怪吧!也就是蘇瑾心理承受能力強,還能這樣活蹦亂跳地,想到這,蘇瑾更加覺得自己跟這具身體真是完美的契合,正所謂憂思成疾,倘若自己也像林夏初那樣,日日抑鬱寡歡悲春傷秋的,早晚拖累了這副軀體。

左右想了想,在這個家裏,也就喬雪這個小可愛還算是個正常人了。

蘇瑾一陣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飯,便拿起書包,兩腳像生了風一樣,飛快地奔出了家門。離開了林家壓抑的氣氛,蘇瑾頓時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看了眼手腕的表,公車差不多該來了。便向站牌走去!

她今天,很幸運的得到了一個座位,不必像往常一樣一路站著去學校了。公車在寬廣的馬路上,徐徐行駛,蘇瑾看著窗外的景色,她的心思也像那窗外隨風飄零的楓葉一樣飛遠了,想起了初遇林夏初時的情景。

那時蘇瑾還是個普通的高三學生,每天按部就班的隨著老師安排的節奏學習,她的成績一直不錯,從來都是年級前幾名,老師們都對她給予了很高的希望。蘇瑾很聰明,她自己也確信這一點,不過這也算是她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了。那時每天的生活很簡單,不過就是教室,宿舍,圖書館,三點一線,枯燥乏味又波瀾不驚,那時的她也沒什麼願望,唯一的想法就是順利畢業,考進S市的重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