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寒陡峭(1 / 2)

春寒陡峭,冰雪消融,此時的天氣比之下雪時還要冷上幾分。融化的雪水彙成無數條小溪汩汩地流淌向河流之中。潛伏了一個冬天的種子也趁機抽出翠綠的嫩芽,開始煥發勃勃生機。深山裏,沉寂了好幾個月的動物們也離開巢穴四處活動。

這是打獵的好時節,正是合適某些愛好騎射的大明青年們施展本領的好時候。不過這大冷天的,沒幾個鮮衣怒馬的紈絝們會蛋疼到頂著寒風吸著鼻涕出來打獵,除了秦家老三。

“少爺,少爺,你快醒醒啊,別逗小的了,小的可經不住嚇的。”

在一株滴著雪水的柏樹下躺靠著一名錦衣少年。這錦衣少年年約十六七歲,劍眉入鬢,兩耳低垂,生得眉目清秀,一副福相。不過此時這錦衣少年卻是雙目緊閉,麵色蒼白絲毫不見血色。他身邊有一個青衣小廝扶著他靠在樹幹上。這大冷天的,小廝卻是急得額頭見汗,急聲呼喚錦衣少年。

錦衣少年沒有回應,且蒼白的臉色漸漸變得灰敗鐵青起來。小廝感覺天旋地轉,壯著膽子探了探錦衣少年的鼻息,頓時涼透了心,仰天大聲嚎啕起來。

“少爺啊,你就這麼走了,扔下秦祿一個人可怎麼活啊!小的可怎麼跟老爺交待啊……”

秦祿正嘶聲嚎啕著,哭的十分傷心,半是為待他如親弟一般的少爺哭號,半是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所悲傷。

晉江秦家乃是泉州府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家有良田千餘頃,佃農數百戶。家主秦宣仁義好施,開辦族學,資助義塾,救濟困苦。對於自家的佃農更是極為仁義,地租隻取三成,且無需農戶再向朝廷交稅。十裏八鄉的鄉民提起秦家老爺時沒有不誇讚的,即使沒有受過秦家恩惠的亦是如此。

秦家仁義,在鄉裏之中讚譽極佳,但卻被其他鄉紳大戶視為異類仇敵。十裏八鄉的地主老財們可謂是恨極了秦家,蓋因秦家的仁義正好襯托了他們的貪婪與凶惡。許多地主名下的佃農不堪盤剝,見秦家仁義,寧願棄地逃入秦家門下做佃戶。而且更是許多持有私地的鄉民們害怕地主老財們惦記自己家的田地,紛紛把自家田產投獻給秦家。而秦家卻是田契不收,地租一分不取,自願庇護鄉民,可謂義薄雲天。

地主老財們恨雖恨秦家,但卻是不敢招惹秦家的。無他,隻因秦家大老爺秦暉少年從軍,搏取軍功,積功升任永寧衛指揮使,世襲福建都司治下永寧衛指揮僉事。加上秦家仁義之名遠播,在鄉裏之間威望極高,可謂一呼百應。論影響力就是官府比之都有所不如,君不見晉江縣每一任知縣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拜會秦家,即便是一府之尊的知府大人對秦家也是客客氣氣,禮遇有加。不然,其在泉州府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而今秦家大老爺年事已高,膝下又無子嗣,於是便把秦家二老爺秦宣的二子秦銘過繼。秦家二少爺更是個混世魔星,自幼舞刀弄槍,不讀詩書,專研兵法,深得秦家大老爺的喜愛,這十裏八鄉的也不知打斷了多少紈絝的狗腿。

每有人上門追究,秦家大老爺便會客客氣氣將來人請進家中一坐,順便將自己昔年平倭時收藏的“藏品”拿出來給來人鑒賞,那一架子白森森的骷髏頭能把人活生生嚇癱,不把人嚇的屁滾尿流不肯罷休。如此再也無人敢上門問罪。紈絝們也夾起尾巴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唯恐觸了秦二少爺的黴頭被暴打一頓還沒處說理去。

如今秦家二少爺秦銘已去金門守禦千戶所擔任千戶,統領千餘兵壯拱衛大明海疆。被壓迫了好些年連大氣不敢喘的紈絝們還未來得及歡呼慶幸,秦家三少爺秦臻異軍突起,與乃兄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僅是長相,秉性也是如此,於是泉州府的紈絝們又一次沉淪進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活中。

整個秦家之中還算大少爺秦毅是個善類,早些年醉心學業,苦讀詩書,可實在不是讀書的料,連續四次府試不中也沒臉再在晉江縣混下去了,於是索性離鄉經商,常年不歸,十分低調。

別看秦家家大業大,但人丁不興,整個秦家下一代就這麼三個男丁,一個經商,一個從軍,還有一個乳臭未幹。在晉江縣這個進士迭出的文運昌盛之地,麵對大街上數之不盡的功名牌坊卻無一個姓秦,秦二老爺的鴨梨很大,是以他把滿心期許壓在了幼子秦臻身上,希望老秦家也能出個進士老爺光耀一下門楣,順便彌補一下自己昔年未能考取進士的遺憾。

這個願望起初是美好的,秦家三少爺秦臻自幼表現出超乎尋常人的聰穎,四歲識千字,七歲能作詩,且有過目不忘的驚人之能,一篇文章瀏覽一遍便能爛熟於心,倒背如流。如此神異之表現自然讓老父秦宣欣喜若狂,可是還未等秦二老爺從欣喜中回過神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讓幼子秦臻險些夭折,病好之後幼子秦臻泯然眾人,漸漸變成了一個隻知吃喝玩樂的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