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筆記遞給她,斜著眼看到我同桌托著腮,一本正經地看我。“我覺得安安好聽啊,還有,同桌你的側臉比正臉還要好看啊。”我不動聲色,心裏卻波濤洶湧。
我叫安曉,我的一票狗友都直呼我大名,就連我那個喂我維生素的老爸也因為我長大成人,稱呼從“曉曉”過渡到“安曉”。這個世界上,喊我“安安”的人,除了我這個新上任的江湖同桌,還有我那個青梅竹馬蘇越,和那個拋棄我和老安的老娘。
老實說,其實我覺得自己真的具備做一個文科生的潛質,因為立刻,我就覺得我已經傷春悲秋到可以作一首抒情詩了。但我同桌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候攪局——他支著腦袋看我的時候一本正經。
“同桌,你居然有美人裂哎,你看我看我看我……”我同桌仰著自己的下巴朝我示意。“你看你看,我也有美人裂,咱倆下巴絕配!”我覺得世界真神奇,居然能孕育出我同桌這種不明屬性的異次元生物。
我再一抬頭就看到周琳出現在教室門口,朝我們的方向招手,我和我同桌互相看了看,同時站起身。
因著軍訓的緣分,我覺得自己怎麼也得和周美人關係更近些,可瞥見我同桌也拍拍屁股站起來我就不確定了。我同桌貼著我耳邊,聲音很小聲。
“長得很正是不是?”
我和我同桌的姿勢很曖昧,他說話時呼出的氣吹到我耳朵上,我卻忽然覺得煩躁無比,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就要往外走。
“姐姐?”
我和我同桌愣了愣,又互相看了一眼,周倩站起來先我們一步往外走去。
我以我中考狀元的智商琢磨著周琳和周倩的關係,眼前是我腦補的兩個人的拚接照片,她們都姓周,她們的眼睛很像,周琳更漂亮一些,周倩更外向一點,周倩剛剛喊了周琳姐姐,那麼她們的關係……
“同桌,她們是姐妹。”
我同桌先我一步把我的分析結果說出來,且說得如此篤定,我覺得這是對我智商的極大侮辱,索性我們倆均被門外的兩人吸引了視線,我隻得訕訕地點了點頭,跟我同桌以相同的節奏坐下。
“周琳長得很正嘛……”
我沒有聽清他的後半句話,攔路截下前半句堵過去套他的話,隻是說出來我就又後悔了,因為我迷惑了!
我不知道我心裏莫名其妙的緊張感是什麼,也不知道等我同桌的回答像是聽判決一樣到底是因為什麼。
我同桌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我,任我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眼光裏有一種玩味的味道。於是,我索性不看他,低下頭胡亂地翻手裏的書。“……好像也不錯。”
良久,我才聽到我同桌說了這麼一句。
此時,第一節課的預備鈴聲已經打響,周倩也已經和我交談了好半天,諸如周琳是她大伯家的姐姐之類的話。我同桌忽然漫不經心地說了那麼一句話,我努力回想了好半天,也沒有搞懂他說的什麼“好像也不錯”,是覺得周琳不錯,還是喜歡她也不錯。隻是,我再也沒有想問清楚的勇氣。
我同桌不是缺心眼就是神經大條,大課間的時候居然挑著眉問我說:“同桌,你怎麼比以前更呆了?”
我這才覺得先前自己心裏的那些什麼迷茫啊、困惑啊,那些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全部都是扯淡,我和我同桌就互相視對方為傻缺的存在,做同桌做到這份上都能相安無事,我早就應該朝東十叩首。
“我是呆萌好嗎?呆和呆萌完全就是兩個概念。”“你要是呆萌,那你讓小萌萌怎麼辦?”我同桌嘴裏的“小萌萌”說的是我們班長蘇萌。他生得五大三粗,皮膚黝黑,偏偏又起了個賊萌的名字,人很害羞,所以我們都把班長叫小萌萌。
“我們檔次不同好嗎?”
“哎,”我同桌忽然聲音低了下來,“我跟你說個事。”
我同桌一臉神秘,我以為他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也忙趴下,神情緊張地看著他。
“你眼屎沒有擦幹淨。”
“……”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倩帶著我衝破重重突圍,擠到番茄炒蛋那個窗口前,腦袋都險些擠到窗口裏。
“師傅,您給我去旁邊盛份醋溜土豆絲唄。”
看著食堂大師傅一臉嫌棄的表情,我恨不得把腦袋紮進番茄炒蛋的菜盆子裏。
周倩一臉嘚瑟地端著一盤醋溜土豆絲出來,我在她身側一邊衝大師傅賠笑,一邊伸過飯盒。
“師傅,你再去旁邊給我盛份酸菜餃子唄。”
周倩坐在餐桌前一口三個酸菜餃子,一邊吃還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還是你的餃子好吃,有東北味兒!”
我說:“你去過東北嗎?”
周倩搖頭,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說:“東北是個省嗎?”我默默地夾了一筷子醋溜土豆絲放到嘴裏:“你還是吃飯吧。”周倩語文不好,聽不懂我的反諷,嘰嘰喳喳地一直在說話。“我們老班就是東北的啊。”“誰說的?”“我說的。”周倩來了興趣,像是掌握了什麼機密一樣一臉得意,“我有一次在飯館吃飯,聽到他直接要了一碗豬肉燉粉條兒……”吃了豬肉燉粉條就是東北人?那吃過肯德基就能不辦綠卡直接在美利堅定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