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冷晨陽(3 / 3)

我覺得這兩個說法無論是哪一種說出來,我同桌要麼就是捂著肚子再重新笑上五分鍾,要麼就是拿著根小木棍追著我跑五條街,說:“安曉你給我說人話!”

我衝我同桌笑得像是揮灑恩澤的好人,然後看著他說:“我沒生氣。 ”我同桌說:“胡說,你剛剛明明生氣了。”我說:“我真沒生氣,我剛才在練嗓子。”我同桌就笑,說:“同桌我剛剛逗你玩兒呢,冷晨陽跟咱不是一路的。 ”那誰跟我們是一路的?

同桌你又怎麼確定我跟你是一路的?

我也笑,說:“嗯,我知道。”

這是我自以為的跟我同桌的第一次吵架,繼而在我的江湖同桌的插科打諢中結束。我借口要去老安的花店幫忙,到底也沒有跟我同桌一起走。在學校門口,我和我同桌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的時候,我其實是特想回眸,聲情並茂地喊他一聲“同桌”的。

我這才發現,原來最讓人揪心的,不是我同桌跟著神仙姐姐變成蝴蝶飛走,而是我同桌口中“一路人”的我們,居然這麼快就分道揚鑣。分道揚鑣的時候不難過,但是很寂寞。

跟著一眾走讀生擠上公交之後,我使出渾身解數才找到一個位子坐下。安頓妥帖以後,瞥一眼黑壓壓的人群,我立刻就又意氣風發起來,端端正正地在位子上坐好,努力營造出一副君臨天下的感覺來,揮了揮手衣袖,在心裏默念了一句“眾屁民平身”。還沒過足幹癮,就覺得有人在輕輕地戳我的胳膊。

戳得不痛不癢,絕對不是出自我同桌之手。轉過頭,便看到冷晨陽一張沉魚落雁的臉出現在我麵前。人嚇人,會嚇死人,就算是再傾國傾城,這麼嚇唬一個純潔的少女也不厚道。我說:“你幹嗎啊?”

冷晨陽卻一臉的不在意,又笑眯眯地衝我說:“我跟著你來的呀。”我心想:這姑娘莫不是把我當成大明湖畔的容嬤嬤了吧,若是想找夏雨荷或者乾隆帝的話,理應尾隨我同桌啊。

我說:“你跟著我幹嗎啊?”

冷晨陽那廝居然低下頭摸了摸我的發型,說:“你好玩唄。”她居然摸我的頭發,我不是很能接受。

最不能接受的,是她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可那笑的眼睛裏,倒是難得出現了一絲光芒。

“神仙姐姐,咱倆很熟嗎?”“不是說好放學一起走的嗎?”“誰跟你說好了?”“你同桌啊。”公交車上和冷晨陽一來一去一問一答的,我倒是不覺得無聊了,索性就笑開了,說:“我可沒跟你說好。”冷晨陽沒有接話,恰好是公交車靠站,我抬起頭看身側的冷晨陽,她偏著頭看公交車後門。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蘇越從公交車後門下車的背影,清冷的,卻不知為何略微落寞的背影。

腦袋裏好像有一根繩子忽地就斷了,似乎猜測到了什麼,卻又似乎很多事情都不明了,冷晨陽失神的側臉竟也使得我有些恍神。“你在看什麼?”我故作輕鬆地提高聲音喊她。

冷晨陽回過神來,看著我就又是笑。

“我忽然發現我坐過站了呢,我要下車了,明天見。”公交車靠站的聲音和冷晨陽說再見的聲音融合在一起,我無意識地起身,透過車窗看到冷晨陽朝公交車線路相反的方向走,越走越急,越走越急,那背影,倒顯得格外倉皇。

我其實在上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蘇越也在車上。

我甚至從冷晨陽愣神的表情中,猜測到她坐這趟公交車的原因是蘇越,而不是我。

我其實特想像電視劇裏躲在幕後的終極BOSS一樣,扇著手中的羽毛扇,陰惻惻地說一句“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呢”,但是我說不出口。這一方麵是因為我橫看豎看,也不像是掌握全局的黑暗統帥;另一方麵是因為我覺得我作為一介凡人,實在是不想參與到他們仙界的瑣事裏。

可是當我來到老安的花店尋思著給他打下手時,老安剪著剪著花枝,忽然漫不經心地道:“我昨天看到蘇越了,我讓他有時間來家裏玩。 ”不,或許老安並不是漫不經心,他隻是在小心翼翼地琢磨著措辭,也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反應。

我點點頭,說:“哦。”老安也點頭,又說:“後來我又跟他說,讓他周六中午來家裏吃飯,你覺得怎麼樣?”我說:“挺好的。”老安這時候才終於抬起頭看我:“你沒意見?我以為你會反對。”我於是衝老安笑,我說:“他以前不是常來我們家吃飯嗎?我有什麼好反對的。”我能看出老安明顯鬆了一口氣,也能看出即便鬆了一口氣的他,眉眼裏依然好像有化不開的濃霧。

我說:“老安你忙吧,我回家看書了。”老安說:“那好,你想吃什麼我一會兒回家給你做。”“隨便。”我抓起書包走到花店門口,又轉過臉看老安,“我周六跟同學說好要出去逛街,中午你跟蘇越在家裏吃飯吧。”